我甚至懷疑靳瀾是不是選錯了人。
27
而我,有那麼一個骯臟的家庭。
連我自己都是碌碌無為平庸之人。
靳瀾陪了我幾天,晚上他陪我坐在角落的吧臺里。
看到沈祈。
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他那天在你休息室門口守到天亮。
「是喜歡你?」
我腿上傷口結痂,正癢得我抓耳撓腮的,沒好氣道:「黎秋不也喜歡你?
「怎麼,我還不能有個追求者了?」
越說越氣,我扭動著身體就想從他懷里站起來,他手掌按著我小腹,不讓我動。
哧哧笑:「林柒柒,想勾搭別的男人?
「做夢。」
28
再后來就發生那件破事兒。
我看到黎秋熟門熟路地拿完快遞,又重新返回屋子。
而直到天黑,那屋子的門除了拿外賣打開過。
都沒有再出來過人。
我們才離婚一個月,他就這麼快接受別人了。
我形容不出來我心里的感受。
只是覺得頭暈惡心得厲害。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里,我反胃,嘔吐,看到食物就泛酸水。
第三個月,朋友張蜜說我腰圍大了,去了醫院才知道。
我居然懷了一個人。
29
這事震驚得我幾天幾夜沒睡好。
B 超單上的那粒小豆子。
是個孩子?
張蜜問我:「沈祈的?」
我不吱聲,還沉浸在我懷了一個人的事實中。
張蜜不知道事情,還在罵娘:「媽的,這狗男人這麼久不見人影,什麼玩意兒?」
我:「不怪他,我趕他走的。」
張蜜勸我:「打了吧,如果不打算跟沈祈在一起,你一個人沒法養孩子的。」
我頭疼得緊,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再說吧。」
張蜜:「行吧,還好靳瀾夠意思,給你留了錢,留了房子。
「忙不過來記得找一個月嫂。」
我咳嗽了一聲:「這事兒別告訴靳瀾。
「我要臉。」
張蜜搖搖頭嘆氣,走了。
我摸著小腹處那一處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小凸起。
原本不喜歡孩子的我。
為什麼會一點想打掉他的念頭都沒有呢?
這,真的太可怕了。
30
孕前期沒有一天是好好吃過一頓完整的飯的。
連喝水都吐。
張蜜來看我,看到我臉都瘦脫相了,指著我肚子罵了句:「小兔崽子你媽都辛苦成這樣了,能消停點不?」
神奇的事,第二天孕吐就減輕了不少。
像是真的聽懂了。
羊水破的那天。
我不疾不徐地換上成人尿褲,提上待產包,攔了輛車去醫院。
路上還有心情跟司機開玩笑。
司機:「看這肚子應該是兒子,姑娘你家人呢?」
我笑了下:「沒有家人。」
他嘆氣。
「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的……」
31
張蜜趕來后。
進待產室的時候我還沖她做鬼臉。
不到五分鐘,我的慘叫聲就響徹整個待產室。
又叫了幾分鐘就叫不出來了。
太疼了。
我疼得牙齒打顫,攥緊床的圍欄,趕緊下一秒就能徒手碎鐵欄桿。
其他產婦老公溫柔的聲音傳過來:
「寶寶辛苦,要不要吃點巧克力保持體力?」
我想起我晚上都還沒來得及吃飯,小包里也有兩包巧克力。
我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拿巧克力。
護士過來檢查開指情況,替我打開巧克力。
我咬了一口。
淚水奪眶而出。
護士拍拍我的肩膀:「要不讓你朋友進來?」
我搖頭:「不……用。」
我怕我這樣子,嚇著她。
張蜜今年剛結婚,正打算要孩子。
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往上襲來。
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疼得快意識模糊之際,我無意識地喊通手機撥電話。
給靳瀾的。
「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他拉黑我,已經很久很久了。
32
坨坨長得很快。
從一個皺巴巴的奶娃很快就開始慢慢學會了走路。
突然有一天,坨坨生病了。
肝硬化。
我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怎麼撐過來的,錢被騙得精光,連房子都沒了。
夜晚的兒科住院部。
我抱著坨坨,像孤魂野鬼一樣游蕩在走廊里。
我好困啊。
好想好想從窗戶處一躍而下,然后好好睡一個完整的,香甜,長長的覺。
張蜜找其他朋友籌了些錢,我又去借了些網貸。
好歹是湊齊了手術的錢。
張蜜:「柒柒,找靳瀾吧。
「他肯定會借你錢的。」
他已經有新女朋友了,我找他,還不如死。
更何況,他會覺得這是別人的孩子,怎麼可能借我?
33
我的一部分肝成功移植給了坨坨。
他活下來了。
他像一個頑強的小草,一天一天茁壯成長著。
像我黑暗生命中,除靳瀾外唯一不多的光亮。
抑郁的那段期間我會沖他生氣,沖他大喊大叫,甚至還會動手打他。
但我好愛他。
他的第一聲「媽媽」,讓我激動地錄下來想分享給所有人看。
可找了一圈。
能分享的人,竟然一個也找不到。
張蜜出國了。
我連朋友都沒剩幾個了。
那天有個朋友拉黑我,她拉黑我前還痛斥我,說我是現代女性的恥辱。
說孩子沒有爸爸,為什麼要生孩子。
到現在甚至連一個穩定的住所都沒有。
她說我不覺得你這樣是對孩子好。
我說我知道錯了,但我不后悔。
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病,不是我病急亂投醫被人騙。
我跟坨坨其實現在應該能生活得很好的。
可是,沒有那麼多可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