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瑯對我說:「你別這樣看著我啊,你說,是吧,不是我不報警,我這要是報了警,我上哪說理去,這別人一看都會以為是我殺了你啊,這是陷害,赤裸裸的陷害!」
我懶得理他。
他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了。
我說:「怎麼了?想通了?你看啊,警察局就在街拐角,去自首還來得及。」
他指著路的對面,說:
「秦真,你看。」
「你爸。」
5
我沒有父母,字面意思。
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過世了。那時候我五歲,到了我七歲的時候,我爸就迫不及待找了一個新老婆。
新老婆進了家第一天,尚且牽著我的手笑瞇瞇說:「哎呀!好可愛的小姑娘!」
一個月后就變成了:「喂,怎麼掃地的,這有灰!沒看到嗎?」
我忍氣吞聲到高中就搬出去了,外婆過世,給我留了一套小房子,每個月直到我考上大學,我爸給我打上足夠的生活費。但是再沒說過話。
十年前,他有了新的女兒,話就更少了。
幾年不見,我爸老了很多。
寒風大起,他今天穿的不多,站在一個蛋糕店門口,像是剛從里面出來,還打了個噴嚏,錯了搓手,抱緊手里的蛋糕盒子,匆匆鉆進了車里。
魏瑯冷不丁在我耳邊說:「秦真,你猜他這蛋糕是給誰買的?」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其實是我生日。
死在了生日這天。
真是一種諷刺。
6
我從初中開始就沒再過過生日。
初三,我外婆去世之后,就再也沒人記得住我的生日。
直到大學后,和魏瑯在一起,我的生日才重新開始被撿起來,陳也的記性又不太好,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
所以,自從分手后,我已經三年沒過生日了。
魏瑯對我說:「吶,繞了好幾條街,才在街頭扎花店找到這個紙蛋糕,嘖嘖嘖,店家可說了,這是最大的,最好的,最……」
我:「……」
面前的這個蛋糕,真的很大。
用紙糊的,它頂端上居然還有一個奶油做的海!綿!寶!寶!
魏瑯拿著三根蠟燭和三炷香很是糾結了半天,最后一臉嚴肅對我說:「這個我也沒有過經驗,你說是插蠟燭還是插香合適?」
我抄起我腳上的鞋子就朝他臉上丟過去。
我和魏瑯相識于六年前。
六年前,魏瑯長得眉目俊朗,性格一米八六,但那性格簡直就是個人形二哈,是我同桌,因為和他同桌,我總是受到一些女生的明槍暗棒,有個平常人前總是溫溫柔柔的女生,私底下居然堵過我放學。
「秦真,」她笑瞇瞇地看著我,雖然是罵人語氣也溫柔到了極點:
「魏瑯這樣的男生,可不會喜歡你這種有爹生,沒娘養的女生哦。」
后來這位女生過來給他遞情書,這位大哥就當場展開,當著全班人的面大聲朗讀:
「親愛的魏瑯同學,我是你隔壁班的同學,自從上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請你做我男朋友,好嗎?」
然后在女生的瞠目結舌中撓撓頭:「對不起啊,你很好,但我要學習。還要打球,還有打游戲,拜拜。」
經此一役之后,再也沒有女生給他遞過情書。
當時我是他的同桌,剛從家里搬出來,心情一度十分不好。偏偏魏瑯對別人不愛說話,對我是個煩人得不得了的家伙,一天不找打就渾身難受。
每天在我耳邊「哎呀你說我這次怎麼考得這麼差才年紀第三」
「啊你這道題都不會啊沒關系這題我也是足足想了一分鐘才想出解題方法的。」三年下來渾身上下被我打得幾乎沒有一塊好皮。
他的人緣好得要命,班上所有男生都能和他勾肩搭背,每次下課就會有男生叫他:「魏瑯,打籃球去啊。」
他就擺擺手說:「不去了,留下來學習。」
其實他壓根也沒有學習,他成績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好,那些男生總會起哄:「什麼學習,又教你同桌數學啊!」
那年我生日。
我已經進入大學了,自力更生,和爸爸也斷絕了聯系。十九歲生日那天,是自己過的。
在那天晚上,十一點四十五的時候,魏瑯突然叫我下去。
「有一個快遞,你填錯了,填到了我這里。」他這樣說。
我一邊納悶我什麼時候填了魏瑯地址的快遞,一邊走下樓。
然后我看見了魏瑯。
他站在樓下,手上捧著一個發著光的東西。
是一個蛋糕。
一個海綿寶寶的蛋糕。
這個蛋糕看上去七扭八歪的,難看得要命,但抹得很均勻。
看得出來,主人已經是非常用心地在做了。
當時的魏瑯撓了撓頭,對我說:「昨天買了一個,結果送過來的時候摔了一跤,不小心摔壞了,蛋糕店快關門了,我讓店員賣給我蛋糕坯子和奶油,自己做的,你看好看嗎?」
丑。
但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燭光下,魏瑯的眉目俊朗到了極點,三年不見,他的長相好像一直沒有變過,此刻他專心致志地給蠟燭和香一一點上火。
專注得讓我恍惚,幾乎想起了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就在這個時候。
他突然開口說:
「哎,你說,要不要把你尸體也拖出來一起慶祝啊?」
7
李總還沒回來,但是我們打算先去公司聽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