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日你若擋我的路,我照樣不會心慈手軟,反正我欠你的,不在乎多欠一次。」
太子的手陡然一松,無力地垂了下去。
13.
幾天后,九重天太子大婚。
九重天裝點一新。
鋪天蓋地的紅,映得天邊的云彩都多了幾分喜氣洋洋。
霓凰親自點我,要我為她上妝。
嬤嬤如同一座山攔在我面前,幾乎是用一種輕蔑的目光將我從頭打量到腳。
「無事的,讓她進來。」霓凰端坐鏡前,淺笑盈盈,露出的一截脖頸纖長優美。
我小心解開她微亂的鬢發,拿起一旁的小檀梳。
「親眼看著自己曾經的愛人另娶他人,心中不好受吧。」她透過鏡子看我,眼里早已沒了半分笑意。
我突然就明白她的用意。
刻意接近我,溫和地對待我,佯裝大度卻又在這麼重要的日子故意激怒我。
自始至終她都不是在試探什麼。
她純粹只是希望我嫉妒到發瘋,好襯托她的天真和無辜。
她是要強的,她要勝過我,并且是以這種高貴姿態勝過我。
輕松地、絕對地碾壓任何人,就是她的人生信條。
好可惜。
她想跟我搞茶藝。
而我只想要她的命。
我以手畫圈,捆仙索聽令立現,緊緊纏上她柔弱的脖頸。
我念了兩聲訣,那捆仙索立刻收緊。
「久等了,仙子,要不是你大婚,我怎會能趁亂拿回這些好東西。」我撫掌微笑道,「多謝有你。」
霓凰毫不驚訝,甚至還頗有些滿意地笑了:「殿下不會放過你,九重天也不會放過你。」
「是嗎?盡管放馬過來。」
我光腳的,怎麼會怕你們一群穿鞋的。
我挾持霓凰,一路飛奔到了滅墟。
滅墟門的漩渦仍在緩慢流轉著,一切都如兩千年前一樣平靜。
這樣的平靜,想必以后都不會再有了。
此時此刻,霓凰才終于失了幾分淡定:「你要干什麼?」
「干什麼?」我有點被她問住了,半晌才回答,「干我該干的事。」
你是上神,嫁給另一個上神與他白頭偕老、永世幸福,這是你該干的事。
而我,一個卑微的、從你們指縫里逃生的螻蟻,要麼含恨死去,要麼奮起反抗與你們魚死網破,橫豎都是一死,死前最大限度地叫你們不痛快,這便是我要干的事。
這也才是我真正的命。
太子來得很快。
他甚至并未穿新郎該穿的喜服,只著一身常服。
這樣也好,這樣最好。
總不至于叫我再聯想到沈淵。
動手時也能更干脆些。
沒想到我與他,最后也只能落得個你死我亡的下場。
三萬天兵,黑云般團團圍住滅墟。
方才還金光粼粼的九重天,登時殺氣沖天。
「太子殿下!」我朝那最高位喊了一聲,「是你自己動手屠你妻全族,還是我把這身后這扇門打開,黃泉路上大家一塊做個伴,你看著選吧。」
太子逆光而立,長久地沉默著。
霓凰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扇門一旦打開,三界都將永無寧日!」
「我知道。」我說,「但這筆賬有一半都該記在你的頭上,難道你忘了嗎?當年是誰用業火將不周山燒得寸草不生?又是誰,暗地里拿鳳凰花三萬族人的性命煉丹制藥?霓凰,該死的是你啊,三界只不過是代你受過。」
撲不滅的業火,貪無止境的上神。
鳳凰花與鳳凰。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霓凰的臉色由震驚轉向慘白:「你是……」
「很驚訝嗎?」我看著她,「也對,若不是你的好郎君初次見面就出手斷我靈根,你怎會無知無覺地把仇人養在身邊這麼久?」
姐姐擋在我和霓凰身前。
「云娘,我看他們在拖延時間,你現在就把門打開!」
我定定地瞧著太子。
這一眼仿若隔著山海那麼遠,但我知道,他一定也正在注視著我。
我相信在他的心中,這并不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死一群還是死全部,他不會沒這個計量。
又或許,他只是在看我到底能不能豁得出去。
僵持半炷香后,威嚴而年邁的聲音響徹滅墟。
「無知小兒,憑你也配威脅九重天?你可知那滅墟的門,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打開?」
世界肅靜,三萬天兵沉默地審視著我。
我長長出了口氣:「我確實不能。」
說完,我指向那最高處:「但他能。」
話音剛落,我脖頸間的吊墜應聲而斷,騰空飛躍,由一滴血的形態飛快轉化為五爪怒龍,猙獰著盤旋在滅墟門處。
「那是,殿下的……」
是沈淵的心頭血,亦是開啟滅墟門的鑰匙。
當年,我從這里逃出去,正是借了他的掌心血。
也是多虧他,讓我想起打開這門的關竅。
這下,九重天已然沒得選。
甚至已經有一小隊天兵悄悄退了出去。
想必不久,鳳族的人便會一個不落地出現在這里。
九重天,比誰都會算計。
是非對錯,在他們眼里哪有「天下蒼生」重要呢?
霓凰徹底急了,她甚至顧不得新娘的體面,跪下不住地叩頭,哭著請求我和姐姐:「一切都是我錯,是我造的孽,當年我族業火之力不斷退化,我只是怕鳳族再無護身,我怕鳳族在這吃人的天庭再無立足之地!是我的錯!他們都是無辜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我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