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在房間里飄著。
三月瞪著大眼睛,躺在地板上看著天。
我好想有個人可以幫我把他抱起來,抱到床上。
就像是我死前,曾經無比渴望有個人能把我拉出來,拉到人間。
診斷結果出來后,我在外面租了個房子。
我拼命攢錢,得過且過,斷了一切的社交。
本來我胃口就不好,這下更差了。
每天打開冰箱,嚼幾片生菜葉,一天便對付過去了。
接診我的那個醫生,給我打過幾次電話,說我情緒不對,讓我去看心理醫生,還說他可以幫我出錢。
我感謝了他的好意,然后一一回絕了。
醫生給我發來語音,聲音溫柔,「漫漫,能不能別死。」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生病后,最想讓我活下去的居然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醫生。
我曾經問過祁硯,是不是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拋下我。
他勾住我的脖子,笑的恣意,「都說過幾百遍了,你回頭,哥就在。」
我曾經也問過爸爸,問他是不是會一直疼我。
他把我摟在懷里,喊我乖乖女兒,說我是他唯一的閨女,他不疼我疼誰。
可現在,我回了無數次頭,卻再也看不見祁硯。
我依然是爸爸唯一的血親,他卻恨我厭我,看都不想看我。
如果愛意遲早會被收回,倒不如一開始就別給我任何希望。
他們曾經親手賜我驕傲和純善,讓我在愛意中沉溺。
然后又親手砸碎了我的傲骨磨平了我的棱角,把我丟在黑暗的角落,任我自取滅亡。
快過年的時候,爸爸給我打了幾通電話,催我回家。
我知道他不是想我了,他只是怕無法面對親戚。
他怕別人說他薄情寡義。
怕別人說他見異思遷。
怕他在眾人面前丟了顏面。
我回家前照了照鏡子。
里面的人瘦的幾乎脫相,面色一片死白,頭發稀疏,雙目無神。
我都快忘了,我曾經是個多麼愛漂亮的女生。
我強撐著精神化了個妝。
一進家門,我伸手想抱抱他。
我已經好久沒有抱過他了,都快忘了和家人擁抱的溫度了。
爸爸卻躲過了我的擁抱,冷哼一聲,「家都不知道回,這麼多年,白養你了,以后干脆都別回了。」
你說對了,我以后都不會回了。
這輩子都不會了。
林苒苒和祁硯的從廚房走出來。
見到我后,祁硯故意親昵的摟住了林苒苒,為她夾菜,看著她笑。
他想看到什麼呢?
想看我生氣,看我發狂?
可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后媽把一串翡翠項鏈戴到了林苒苒脖頸上。
「哎呦,你看爸爸多有眼光。」
她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每年爸爸都會給林苒苒買禮物,沒有我的份。
很多年前,我還會問,為什麼我沒有。
爸爸給的理由是,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了,苒苒還是小姑娘。
只比我小三個月,長的比我還高一些,確實是好小的小姑娘。
只要他們的目光稍微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秒,就會發現我之前合身的衣服如今大了兩圈。
就會發現我就連腮紅都遮不住的死灰一片的臉色。
可沒有人注意我,哪怕幾秒。
我中途跑去衛生間嘔出一攤血。
等我出來,祁硯嘲諷道,「涂口紅了?要去見誰?」
我想最后試一次,鼓起全部勇氣問道,「祁硯,你相信我嗎?」
祁硯只是冷冷接起電話,「喂,醫院有事?好,我現在過去。」
他留給我一個背影,聲音喑啞,「林漫漫,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一切都落入了后媽和爸爸的眼中。
祁硯走后,爸爸就把我往門外推,說他沒有我這樣見一個勾搭一個,連自己妹夫都不放過的女兒。
我捂著腹部,疼的仿佛隨時可以昏過去。
林苒苒在一旁得意的笑,
爸爸讓我別裝了,快滾。
這場團聚,我本是來求生的。
到頭來,卻滅了最后一點生機。
如果他們知道這是見我的最后一面,會不會悔不當初?
可我寧愿他們不要后悔,最好不要掉一滴眼淚。
我嫌臟。
8
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八百米是我的噩夢。
上學的時候祁硯天天拽著我去操場練習,給我帶好多補品。
那時候我還不到十八,就已經過上了保溫杯里泡枸杞的日子。
祁硯家里有基業,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家里人一直想讓他學金融,但他卻毫不猶豫的選了醫學專業。
他說,他要好好學醫,將來好好給我養身體。
他說,他知道我最怕疼了,所以他要研制一種專治痛經的止痛藥。
他甚至還說,我的身體不好,他以后可以不要孩子,把我逗的面紅耳赤。
現在他得償所愿成了醫生,卻將鮮血認成了口紅。
他是有多討厭我,不想見到我,才會產生這樣的誤判。
等我回過神,我還飄在天花板。
已經過去了好多天。
三月依然靜靜躺在地板上,外面卻亂做了一團。
祁硯推門走進來,眼里全是紅血絲。
「林漫漫在哪!」
我爸一臉懵,「怎麼了?」
祁硯提高了聲音,「好幾個月了!幾個月見不著人,你們都不擔心嗎!」
林苒苒抱住祁硯的腰,嬌滴滴的,「硯哥哥,你別急,她性格就這樣冷血無情,不在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