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眼里只有林苒苒。
只要爸爸對我稍微好一點,林苒苒就會立刻裝出一副被拋棄的神情,好像全天下都虧待了她。
然后爸爸就會毫不猶豫的扔下我,心疼的去勸慰她。
我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我爸變了。
親戚繼續念叨著,「漫漫,當年你媽剛走,你才七歲。小峰真是又當爹又當媽,把你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爸和我對視了一眼,然后又同時移開了眼神。
「當年小峰對你那個好,別提了,可把我們街坊鄰居的大姑娘們都羨慕壞了。就沒見過這麼疼女兒的爸爸。四百塊的衣服,說買就買。你哪里磕紅了一塊,你爸都要心疼的半夜掉眼淚,說他家漫漫最怕疼了。你爸那時候是真把你當公主在寵。」
我爸把頭低了下去。
后媽此時突然插了進來,「這麼久遠的事,咱就別提了。快,吃飯吧。」
親戚冷眼斜睨著后媽,「想當初,如果不是漫漫懂事,心疼小峰,松了口讓某人進門。某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討飯呢。」
后媽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那天親戚走后,我爸一反平常,晚飯的時候不斷往我碗里夾菜,還問我在學校的情況。
突然而來的親昵打的我措手不及,我既開心又緊張,回復的驢唇不對馬嘴。
直到我爸往我碗里夾了一塊羊肉,我的喜悅像是被一桶冷水自上而下澆滅。
我輕輕開口,「爸,你不記得我不吃羊肉?」
我爸的臉色也一下子沉了下去,轉身把羊肉給了林苒苒,像是在嫌棄我不解風情,不愿意陪他演完這一場父慈子孝的戲。
我不吃羊肉,但羊肉是林苒苒的最愛,所以家里從來沒斷過。
他總是能記住林苒苒的大小事情,所有喜好,卻記不住我唯一的禁忌。
晚上吃完飯,我把爸爸拉到房間想解釋一下胸針的事。
雖然已經隔了多年,但我不想讓自己一直蒙受冤屈。
可等我說完,爸爸卻一臉冷漠,「這點小事,你居然記到現在。」
我愣了。
爸爸擺擺手,毫不在意,「說不定是你媽記錯了。」
我堅定道:「我要清白,叫她來對峙。」
我不是不知道低聲下氣的討好和遷就就可以換來爸爸短暫的關心。
甚至那個親戚走前還讓我和林苒苒多學學,學學如何討好別人。
可我的傲骨是他小時候親手鑄就的,是他對我說,公主就應該挺胸抬頭。
他親手種下了玫瑰到頭來卻嫌它扎人。
5
我爸怒罵:「林漫漫!你媽對你這麼好,你非要把這個家拆了才甘心!是不是!」
眼神交匯的那一刻,我知道,他不信我。
曾經連我磕碰一下都心疼的整夜睡不著的人,現在卻對我連最基本的品德方面的信任都沒有。
或者說,他其實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他只想維護他愛的妻子和女兒。
我笑了,腹中突然劇痛,「她不是我媽,我媽早死了。」
溫情的氣氛剛拾起來沒多久,就碎了一地。
我是這個家里唯一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可卻是距離他最遠的人。
后來,后媽和爸爸哭訴說那個親戚故欺負她。
爸爸便斷了和那個親戚的往來。
最后一個愿意為我出頭的人,也沒有了。
我抱著三月躺在床上卻始終想不明白。
為什麼一個曾經那麼愛我的人,會殘忍到讓我親眼看著他把愛收回,全部分給別人。
我爸的話仿佛還響在耳畔,「林漫漫!這麼多年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就對你的家人如此冷漠!你就是成心不想讓這個家好過!」
后媽勸慰他,「哎,這有些人就是天生心硬,養不熟。」
林苒苒也添油加醋,「姐,你要把爸氣死嗎?」
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不是沒想過辯解,但我知道,即使我說了,也不會有人真的在乎。
他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他們自己的顏面。
我慢慢飄到天花板,俯視著他們。
祁硯從沙發上起身,「我先走了。」
后媽和我爸攔他,「吃完飯再走吧,我們還有好多事想和你聊呢。」
祁硯搖頭。
林苒苒追過去,「硯哥哥,我送你。」
我飄到我的房間,抱著三月。
我是喜歡祁硯的。
從小就喜歡。
媽媽還在的時候就常常說我從小就是個顏控。
兩三歲的時候就喜歡跑到小區里到處抱別人家漂亮的娃娃。
所以,我會對精致的祁硯一見鐘情,似乎也很合理。
可讓我真正下定決心愛他的是他一直以來的默默陪伴。
初中,高中,大學。
他為我設置了很多的例外和專屬。
打籃球只喝我送的水,只讓我隨意進出他的房間,只許我摸他的頭,只有我可以看他珍藏的漫畫書,只為我一個人洗手作羹湯……
他最常對我說的就是,「漫漫,別想逃離我,只要你回頭,哥一直在。」
我怎麼會舍得逃離他呢。
但我對他的依賴越深,我就越害怕。
不被愛的人大概就是這樣。
但你得到一件事物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害怕失去。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過于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