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煦沉著臉,踹了他一腳:
「嘴學乖了嗎?」
「乖,乖,賊乖!」
待他臉色緩和了些,我同桌就騎車離開了。
我很感激林煦。
所以買了一堆零食去道謝。
他那時正在和朋友打籃球,聽清我的來意后,揚了揚眉,低頭拿了根最便宜的棒棒糖,朝我笑道:「謝了,其他的你留著吧。」
就這樣,我又把零食拎回了教室。
放學后路過小賣部,隔著幾米遠,林煦和他的朋友們走在前面。
我聽見有人問他:
「下午送零食的女孩是誰啊?臉挺好看的,就是太胖了。」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想聽答案。
林煦突然停下腳步,往那人肩上捶了一下,口吻嚴肅:「嘴,閉上。」
走出幾步后,他從口袋里掏出那根棒棒糖,拆了包裝,送進嘴里,含糊不清道「挺可愛的。」
我的步子停在原地。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意識到——
那是第一次,有人用「可愛」這個詞形容我。
心尖似有電流劃過,酥酥麻麻的。
高三的課業很繁重,我累瘦了二十幾斤。
漸漸地,有不少男生開始追我,給我寫情書。
可我也因此被女生小團體排擠了。
她們把我叫到沒人的角落,監控掃不到的地方。
我被摁在地上,領頭的那個女生拿了杯滾燙的開水,一點一點往我小腿上澆。
「以前你多胖啊,現在減了肥,還穿短裙了是吧?」
「勾引誰呢?」
「我男朋友給你寫情書,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我疼得說不出話,聲音斷斷續續的:
「你男朋友是誰——」
這句話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她更生氣了,吩咐其他人鉗住我的下巴,開水正對著我的臉潑來。
我下意識閉眼。
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沒有傳來,反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少年堅硬的胸肌差點把我悶死。
「怎麼樣,還好嗎?」
聽到熟悉的清冽嗓音,我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那個女生被推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
開水燙傷了她自己的臉。
動靜鬧得特別大,教導主任過來時,那幾個女生嚇得什麼都交代了。
林煦跟主任打了聲招呼,攔腰抱起我,一路沖進校醫務室。
消毒冷敷時,疼得我想哭。
可我咬著牙,特別拼命地想把眼淚憋回去。
林煦垂著眼,看了我半晌,張了張口,說:
「想哭就哭出來。」
我并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從我很小的時候起,我爸媽就各自出軌了。
他們不愛我,結婚也只是為了給我上戶口。
我每次受了委屈想傾訴,換來的只有謾罵和斥責:
「行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玻璃心?不就是被罵胖嗎,誰沒挨過罵?」
「我給你取名沈竹,是希望你像竹子般堅韌,可你就知道哭,晦氣!」
以前,我看到其他孩子只要一哭,就會有家長來哄。
可是我哭的話,爸媽卻更煩我了。
眼淚在不心疼你的人面前,只是一堆無用的液體。
所以后來不管我有多難受,都沒再哭過。
但那天傍晚,在醫務室里,林煦揉了揉我的腦袋,俯身注視著我,說道:
「眼眶都紅了。」
我閉了閉眼,想背過身去,就聽他嘆息一聲:
「沈竹。」
「你可以在我面前示弱。」
7
因為那句話,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哭到天色漸暗、校醫準備下班時,我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包。
林煦幫我墊了錢。
我記下他的電話號碼,回家后加了好友,把錢轉了過去。
他卻遲遲沒收,直到第二天原路退回。
我試探性發了個問號過去。
那邊秒回:「怎麼了?」
「為什麼不收?」
「先欠著,等你高考完約個飯。」
我捧著手機,嘴角不自覺上揚。
可惜事與愿違。
高考之后,林煦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給他發的所有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再次相遇,是我大二那年,闔家團圓的除夕夜。
我爸媽已經開始分居,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個人。
樓下爆竹聲聲,我窩在房間里,孤零零地看春晚。
時針指向零點,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LX:「新年快樂!」
我怔住。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打字的指尖輕顫。
「林煦,是你嗎?」
「還是被盜號了?」
對話框上方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等了約五分鐘,終于等到他的回復。
很簡短,短到只有兩個字:
「是我。」
「這兩年你去哪兒了,為什麼——」
為什麼不聯系我?
后半句話,到底說不出口。
可偏偏對面的人,似乎早有感應,給我回了個語音電話。
我接起。
猝不及防聽見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清冽嗓音,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
還是林煦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讓我去陽臺,面朝兩點鐘的方向。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十幾秒后,「嘭」的一聲巨響。
璀璨煙火在寂寥的夜色中綻放,花瓣如雨,紛紛墜落,仿佛觸手可及。
我保持接電話的姿勢,仰頭看了很久。
那頭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
「抱歉,之前出任務,手機上交。」
「錯過了你好多短信。」
我呼吸一滯。
忽而想起,林煦念的是警校。
「去年的今天,你祝我新年快樂,今年換我了。
」
掛斷電話后,我看到爸媽給我的回復。
——「新年快樂,爸爸。」
——「知道了。」
——「新年快樂,媽媽。」
——「在忙。」
他們沒有一個人祝福我新年快樂,只有林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