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拉住我的手腕,眉毛緊擰,聲音啞然:
「圓圓,不要走。」
我甩開了他的手。
5
我去了趟醫院,做檢查,然后預約手術。
剛到樓下,就撞見了姜悅。
她笑盈盈地看著我,大大方方介紹自己:
「你好,我是姜悅。」
她是跳芭蕾的。
體態也好,樣貌也好。
我和她站在一起,高下立見。
當年顧西辭事業失敗,她卻離開他,毅然決然出國進修。
或許人總是犯賤的。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所以,顧西辭才對她心心念念這麼多年。
而我這種趕著上前的,自然得不到他的珍惜。
「我聽阿辭說了,你是他的未婚妻。」
她說這話時,揚著下巴,嘴角微微上揚。
滿是得意。
她在向我炫耀。
未婚妻又怎麼樣,他還不是陪她走完一場婚禮。
他還不是和她念完一生一世的誓詞。
在她看來,我就是個笑話。
「那場婚禮,阿辭應該已經和你解釋過了……」
我不想和她多言。
嘴里又酸又苦。
「他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和一個將死之人爭,我沒有那麼不自量力,也沒有那麼卑鄙齷齪。
她想要的,給她就是。
我快步離開。
姜悅似乎還有話要說。
追趕我時,卻摔倒在地。
顧西辭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6
這樣的狀況,讓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他連忙上前,扶起姜悅。
動作輕柔,好像怕稍微重一些,就會把她弄碎了。
他的目光對上我時,卻多了幾分凌厲和責怪:
「圓圓,姜悅是個病人。」
是啊,她是個病人。
所以他就可以不解釋一句,陪她一整晚,留我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
直到第二天,才無關痛癢地說上幾句,求我別走。
我從來沒被他放在第一位。
「我什麼都沒做,是你的妻子平地摔。」
我咬重「妻子」兩個字,語氣嘲弄。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大概是因為我的態度。
對他,我向來體貼入微。
這些年,我幾乎從未在他面前顯露鋒芒。
真是卑微得可以。
姜悅面帶歉意,眼里的笑意卻更深了:
「是我自己摔的,和圓圓沒有關系。阿辭,你知道的,有時候我沒法控制自己的動作。」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姜悅生性驕傲,不屑于使用任何小手段。
她真的只是勾一勾手指,展露一下傷處,顧西辭就眼巴巴地湊上去了。
他對她余情未了,也不忍責怪她曾拋棄他。
在生死面前,從前的恩怨又算得了什麼。
聽見她的話,顧西辭一愣,對上我的雙眼時,欲言又止。
姜悅拿過他手里的橙子,語氣輕松:
「好了,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回病房,你們慢慢聊。」
我這才注意到,那個被顧西辭剝得干干凈凈的橙子。
7
來說個好笑的事情——我很愛吃橙子。
但顧西辭不喜歡。
剛在一起那會兒,他帶我和朋友聚餐。
他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們,這樣的舉動,讓我安全感十足。
那時我并沒有完全了解他的喜惡。
為了拉近和他的距離,我往他嘴邊送了一塊橙子蛋糕。
他一愣,緊閉雙唇。
氣氛有一瞬間的靜默。
他的朋友們都看向我。
手心有汗溢出來。
我下意識地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是不是我惹得他不開心了?
有人打圓場:「辭哥最不喜歡橙子味的東西了,嫂子,你這都不清楚,自罰一杯啊。
」
氣氛很快又熱烈起來。
可到底,我還是覺得失落。
之后有一次醉酒,顧西辭才終于告訴我原因。
其實小時候,他并不抗拒柑橘類的水果。
他的媽媽身體不好,胃口向來不佳。
但她格外喜歡橘子,家里也總是備著。
那是個寒冷的冬天。
她最后給他剝了一次橘子,親了親他的臉蛋,說:
「在家里等媽媽,等你把這盤橘子吃完,媽媽就回來。」
那天,他等到天邊最后一抹晚霞消散。
等到雪越下越大,越過他的腳踝。
最后,他只等到一句:「顧西辭,你媽跳河了!」
他的媽媽,死在那個冬天。
等他再長大了些,他才知道,媽媽并沒有多喜歡橘子。
只是她生病了,而橘子便宜,顏色鮮活。
媽媽的橘子,只是在生活和疾病的雙重壓迫下,一個無可奈何的選擇。
他話語哽咽:「后來,我再也不吃橘子和橙子了。」
那一夜,他的眼淚滾燙。
滾過我的肌膚,讓我也流下淚來。
我知道,橙子會讓他想起媽媽。
會讓他想起悲慘無助的童年。
所以后來,我基本也不吃了。
就連柑橘調的香水,都被我藏在柜子最深處,再也沒拿出來過。
直到這一刻,看到他手里的這個橙子,我才終于明白——
其實顧西辭已經強大到不需要避諱這些了。
只是我做不了他的例外。
只是他從不在意我的付出。
只是他并不清楚,我到底喜歡什麼。
但他知道,姜悅喜歡橙子。
什麼悲傷的記憶,什麼難堪的過往,都可以為她的喜歡讓道。
8
顧西辭看向她,面露擔憂:「需不需要叫護士?」
他對她的關心,向來明目張膽。
姜悅聳聳肩,笑容明媚:「阿辭,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你們聊吧。」
顧西辭這才看向我:「圓圓,你搬到哪里去了,你……」
巨大的響聲傳來。
姜悅剛走出不遠,又再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