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你爹有好東西就給你分享,你看你爹對你多好。」
「我帶你去極樂世界吧……」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的東西。
我看了眼就知道那玩意是什麼。
他強硬地要把這東西放我鼻子底下。
我瘋狂地搖頭抵抗。
我快絕望了,這都是什麼事啊,為什麼我的世界是這樣的。
老天對我好一點真的會死嗎。
……
就在他拆開袋子,把那些白粉往我臉上倒時。
突然有東西狠狠地打在了他脊柱上。
他猛地吃痛,發了瘋了一樣叫喚。
然后有人拉住我手腕,護著我將我摟進懷里。
那一刻我想的是,我這輩子都不會信老天了。
我信容遠。
24
我的左半邊臉被他碰著看。
輕聲問我疼不疼。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看見他就想哭。
可他沒跟我多說多久。
他揉了把我的腦袋,叫我到門外去。
我意識到不對勁。
他已經把我推出了門外,然后干凈利落地鎖上了門。
我趴著門框,聽著那里面傳出來一聲聲慘叫。
我爸的聲音。
我開始死命地擰門鎖,擰不開,
樓下的客廳還是在喧嘩,蓋過我房間里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
我不知道。
我想我潛意識里就是希望我爸死。
我才沒在容遠把我推出房門時阻止他。
可我又后悔,我好后悔。
我發現我真是個卑劣的人。
我怎麼能讓容遠替我背負這一切呢。
我卑劣透了,我悄悄給自己安上了個從犯的標簽。
趴在門外哭。
哭夠了,房間里的慘叫聲也停止了。
容遠打開門拉著我的手就走。
沒讓我看見屋子里的景象。
他就只是拉著我的手走。
走過樓下熙攘的客廳。
走過小鎮揚起煙塵的道路。
走過發廊,穿著暴露的女子嬌笑著透過我的耳膜。
最后,我們回到了車里。
他發動車子,在大路上開著,開著,最后車子沒油了,就緩緩停在路邊。
天黑黑。
夜風緩過呼嘯的麥田,車子的那盞燈亮著也找不到遠方。
他側過身看我,我猛然撲向了他。
我在掐他的脖子,很用力。
感覺我要把他掐死了。
他沒掙扎。
就這麼看著我。
我感覺他是希望我把他掐死的。
可我也下不去手。
「為什麼,為什麼……」
我哭得嗓音都支離破碎,我一遍遍打他,拽著他的衣領。
他抬手,揉我的頭發。
「抱歉。」
「小溪,你沒有爸爸了。」
「……」
我不要爸爸,我要你。
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他臉上,像侵蝕了那片無妄的花。
他幫我打碎了我的牢籠。
他幫我捏碎了我的噩夢。
可他呢,他呢……
他走到了地獄的第幾層?
我怎麼救他啊,我怎麼辦啊,我沒有未來了,從此以后我也不會做夢了。
我怕我夢到他。
夢到他把我摟在懷里。
然后醒來后,他不在了。
我貪戀那份懷抱,貪戀他這個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跟他吻到一起去的。
好像是想舔掉他身上我的眼淚。
我只是覺得車子好窄,像我們的容身之處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他只能抱著我,不得不抱著我。
如果是動物就好了。
如果不遵守社會的規則就好了。
我說,容遠,窗外好黑啊,我找不到路了。
他說。
「小溪。」
「別怕。」
「人生就是走過一段段夜路,你找到你的光就好了。」
他不知道我的光正把我摟在懷里。
我在心里對他說了一千遍我愛你。
25
容遠給車子加上油后。
我們依舊在廣袤無垠的大道上行駛著。
這是一趟沒有終點的旅途。
或許我早就知道終點在哪里了。
就像我既不想讓車開那麼快,又不想讓車開那麼慢。
開得慢警察會追上我們的。
開得快時間會把現在變成曾經的。
我以前想不到,古人沒電了晚上都在干什麼。
現在我或許知道了。
容遠抬手勾了勾我的發尾。
從我的耳骨吻到下頷。
他們說唇齒相接叫作接吻。
可我從不覺得我和容遠之間那叫吻。
身體摟住時感應到對方的存在,這樣的滿足感比一個吻要來的多一些。
某種情況下,我倒覺得我倆像兩只動物。
接吻只是在互相舔舐對方的傷口。
我抓著他的衣擺。
我喜歡在黑夜里捕捉他的呼吸,
多可悲啊,他沒死呢,
我已經要為懷念他做好準備了。
我說,「容遠,我好沒用啊。」
他輕輕地應了我一聲,在忽而揚起的螢火蟲之光中。
一點一點地吻過我身上的疤。
「怎麼這麼說自己?」
「我總是比不過我妹。」
「她很優秀,她有一種我沒辦法超越的優秀。」
「我想比過我妹,讓我媽至少看我一眼,我比不過。」
他抬起眼睛看我。
像是一抹蒙上紗的銀河。
蕩漾著安靜璀璨的星塵。
我以為,容遠會說,你要努力啊,你要堅強啊。
你不停地朝自己說別放棄你就會打敗你妹妹的。
結果,我聽見他平敘的聲線。
「小溪。」
我感覺他的指骨,順著我的眉眼,一點點往下劃著。
「你總得允許自己成為一個普通人吧。
」
「你總得接受故事的結局并不好吧。」
「……」
努力努力再努力是高考生說的話。
成年人要理解。
失敗,總是貫穿人生始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