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的目光里帶著審視和挑釁,她緊接著又說:「人說流產的小孩,是最晦氣的了,師母你可要多注意啊。」
「程諾,我也非常相信晦氣一說,只不過惡有惡報,真正占了他位置的人,他是一定會去找的,你說呢?你說他會不會在午夜的時候,爬上哪個女人的肚子,反問她就是你說我晦氣的嗎?就是你占了我的房間嗎?」
程諾被我嚇得不敢再說話。
程諾的母親出來打圓場:「這孩子不懂事,亂說話,沈太太還是別生氣了。」
此時神隱的沈倦,才從客廳走來,他攬過我的肩膀:「抱歉,我太太因為流產,所以脾氣變得急躁了些。」
我眼神瞪著他:「沈倦,用不著你來這兒做總結發言。」
程諾此時瞬間沒了氣焰,裝成一只溫順的小羊,軟綿綿地開口:「也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師母開玩笑的,讓師母生氣了,沈老師,你別生我的氣。」
沈倦眼里都是疼惜。
這次連婆婆都看了出來,只捅咕沈倦的肩膀:「葉希的孩子,難道不是你的孩子?你這個沒心肝的。」
6
他們收拾好了屋子。
我卻在兒童房的走廊里放了一只木柜。
上面放上了神龕和香爐。
沈倦:「你瘋了?在家里放這個做什麼?」
我自顧自地點上燃香,朝著神龕拜了拜。
「沈倦,他也是你的孩子,你從沒問過他的身后事,他可是看得真切什麼都知道,午夜夢回,你就不怕他來問你,爸爸為什麼不要我嗎?」
沈倦有些慌亂:「我沒有不要他,我多盼望他出生,你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可能......」
「沈倦,那天我夢見了孩子,孩子對我說,他離開那天,爸爸在草原吹晚風,而且爸爸還在看打鐵花,爸爸看打鐵花的時候,那根器械正在剝離我和媽媽的聯系,他好疼,好難過。
」
沈倦瞪大了眼睛,屋子里的程諾更是惶恐。
我微微一笑:「程諾,聞不了煙味是嗎?不過這是我家,還請你多擔待。」
程諾的臉色不好,也只能軟下聲音:「沒關系的師母,還要謝謝你們給了我媽媽工作的機會,這是你們的家和領地,我一個外人怎麼能置喙呢?」
她的話說得溫和卻透露著一股委屈感,讓人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婆婆看得出我和沈倦之間的不對勁,在我上完香后,她拉我進了她的臥室。
她握著我的手腕:「小希,你告訴媽,沈倦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是那個女學生嗎?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媽替你教訓他。」
我不愿將老人牽扯進來。
見我緘默不言,婆婆頓了頓:「小希,我雖然只是你的婆婆,但是我這麼多年都是把你當女兒看待,無論沈倦做了什麼,你都不能離婚啊,不然這麼多年你經營的夫妻關系,和這個家,都要散了,難道你愿意這個家住進別人嗎?」
此時我與婆婆四目相對,我干笑了兩聲。
「媽,如果什麼日子都要湊合,那不如不活了,現在這個家不是已經住進別人了嗎?這都是你的好兒子一手安排的。」
7
從婆婆的屋子出來。我已經滿心疲憊,程諾和她母親已經睡下。
只有沈倦坐在床邊一根又一根地抽煙,他臉上有一股不耐煩的樣子。
見我進來,他湮滅煙頭,順勢從身后抱著我,他像過去十幾年一樣嗅著我的頭發。
「阿希,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們的日子會變好的,孩子......我們還會有的,那個神龕就先拿走吧,好嗎?我不想你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傷里。
好嗎?」
我忍著鼻酸。
「沈倦,你真的覺得我們還會有孩子嗎?你之前從來不肯在家里抽煙的。」
沈倦的手突然松開。
他的手指距離我的后背很近,卻像是一把烙鐵一般,烙得人心間發疼。
「阿希,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我腦子里全部都是郵箱里的聊天記錄和他和程諾的視頻,連帶著慈恩寺的畫面,控制不住地在腦海里重播起來。
我身邊躺著我從 20 歲愛到 35 歲的男人,背地里卻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自從他身居高位后,誘哄了多少年輕女孩,她們的命運就此與他產生糾葛,連帶著人生的陰影,成為二十多歲年紀頭頂的一片難以消散的烏云。
衛生間里,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我閉著眼睛,能清晰地感覺到沈倦的呼吸聲灑在我臉旁,他是在確定我有沒有睡著。
他躡手躡腳地打開門,抱著程諾一搭沒一搭地哄著:「乖寶,再忍忍,再忍忍,回頭我給你租一個好一點的小公寓好不好?不讓你受氣,絕對不讓你受氣。」
眼淚滴落在枕頭邊,成為一個小小的圓圈,這是我最后一次因為這個男人哭泣。
8
這幾天,我日日都會三遍上香。
程諾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
程諾的媽媽雖然嘴上不說,但日常干活總是摔摔打打,我知道這是有氣撒不出來,故意摔給我聽的。
我早早地給家里裝了監控,本來是預防請的保姆對婆婆不好,現下倒是一舉兩得,正好能知道她們母女背地里都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