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
一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女生生生打斷了我未出口的話。
她拉著同伴毫不客氣地坐到陸遲身旁,模樣關切:「聽說你失憶了,怎麼樣,嚴重嗎?」
不會這麼巧就碰上了陸遲喜歡的女生吧?
我決定埋頭吃飯,只把自己當做隱形人。
「還好。」陸遲答。
「那……」女生猶豫了一下,被同伴鼓勵性地推了一把,才開口問:「你還記不記得答應我明天一起去海洋館的事情?」
我抬頭,恰巧和她對視上。
那顯而易見的敵意讓我莫名心虛。
我感覺自己這個局外人不太適合繼續待在這里。
于是打了聲招呼起身:「我吃飽了,你們慢慢聊哈。」
沒想到陸遲傾身拉住我。
「于念念,你等會兒!」
然后轉頭,語氣頗為不耐地對那個女生說:「同學,我是失憶了,但不是傻了。」
「首先,我不會和別的異性有這種約定。」
「而且,你當著我女朋友的面說這種話會讓人產生誤會,希望你解釋清楚。」
那女生看看他又看看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你們……」她囁嚅半天,「我……大概是我記錯了。」
說完灰溜溜走了。
7
飯后,陸遲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直到將我送到宿舍樓下,他才開口:「念念,為什麼總要推開我?」
當然是因為我只是你的冒牌女友啊!
我心里波濤洶涌,可面上淡定:「有嗎?」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剛才的事純屬意外,我……」
面對我時,陸遲先前的強大的氣場蕩然無存。
只剩下委屈無措,活脫脫像即將被主人丟棄的大型犬。
「你想多了……誒!」
話音未落,我便被抱了個滿懷!
有力的手臂箍著我的腰,讓我動彈不得。
陸遲埋頭在我頸間輕蹭,摩挲得我的皮膚癢癢的,像是在撒嬌。
我拍拍他的背,半開玩笑說道:「你看,你抱得這麼緊,我就算想推開也做不到呀。」
那力道終于松了一些。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
陸遲低著頭,從這個角度,我能看到他額角那道細微淺淡的傷痕印記。
我有輕度哮喘。
第一次發作還是初中的時候。
我正和朋友們在外面玩,突然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當時大家都慌了。
只有陸遲眼疾手快護著我躲過了疾馳而來的電動車,自己磕傷了額頭。
回憶往日種種。
細想,其實陸遲除了偶爾嘴上不饒人外,從小到大都沒有實質性地針對過我。
反倒是我,因為父母工作忙碌,常年不歸家。
親情的缺失經年累月變成了一種患得患失的不安情緒。
為了替這些情緒尋找一個發泄出口,小時候的我總看陸遲不順眼,將他視若仇敵,處處同他作對較勁。
那時的陸遲非但沒有因此與我疏遠,還經常有來有回地配合我。
現在長大了,我們似乎都已習慣這種相處方式,也沒有刻意去改變什麼。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不自覺地抬起手,摸了摸他額頭上的傷痕:「沒有不好,你很好……」
陸遲深深望著我,語氣又極輕:
「念念,我要真像你口中說的那麼好,為什麼你不能再多喜歡我一些呢?」
這話落入我心里如有千斤重。
我一時語塞。
又在一瞬間想通了一些事情。
對啊,我跟陸遲青梅竹馬,相識多年。
就當是報答他從小對我的關照,我也該在他失憶無助把我當做女朋友時盡心照顧他啊!
于是接下來的一周——
牽手?
ok,牽吧。
擁抱?
嗯,抱吧。
接……
我一手捂著嘴,一手制止他:「不、不行!」
他不解,喉嚨滾了又滾,卻還是停頓下來:「為什麼不行?」
我生硬地轉移話題:「對、對了陸遲,以前都沒聽說過你有騎山地自行車的愛好,這也算是極限運動了吧,你怎麼就想著參加這麼危險的比賽呀呵呵……」
陸遲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他緩緩直起身,沉默地盯著我。
我被盯得發憷,摸摸臉頰:「怎、怎麼了?」
半晌,他沉聲道:「沒事。」
說完好像恍然有什麼急事一樣掏出手機,低頭給誰發起消息。
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常年上翹的唇也抿成一條直線。
直覺告訴我,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等他收起手機,我問:「陸遲,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他搖搖頭,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表情過于嚴肅凝重,沖我笑了下,重新握住我的手。
我們誰都沒說話。
夕陽將云層染上一片金燦燦的紅,漸漸沉入地平線。
天色漸暗。
陸遲啞然開口:「念念,你很想讓我想起來嗎?」
「我……」
「我們這樣不好嗎?」
我猶豫了,竟一時答不上來。
8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隱約夢見陸遲拉著別人的手離我遠去。
第二天在宿舍醒來,手機里躺著兩條新消息,都是林牧誠發的。
前一條是:陸遲去醫院復診了。
隔了半小時的第二條:陸遲恢復記憶了。
我握著手機,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打出的字刪刪改改,十分鐘后才將消息發出。
我:陸遲他有說什麼嗎?
很快收到回復。
林牧誠:沒有,他一個人在籃球場打球,已經一上午沒說話了。
……
這半個多月以來與陸遲的相處像,是一場猝不及防的瓢潑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