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聲的問:「你是不是很煩我啊。」
他沒想到我會問出這句話,頓了頓,過了半響才語氣冷漠的回:「你在說什麼?」
最后他又說:「阮阮,我已經很累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給別人增加負擔了?」
我是謝燁的負擔和負累。
他照顧我這麼多年,應該早就感覺到累了吧。
我仰起頭,盡管眼睛被陽光刺的生疼,但我還是執拗的睜大眼睛看著他,我說:「謝燁,從小到大你都沒拒絕過我的任何一個請求,現在我想和你提一個。」
一滴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打在手背上。
我忍住哽咽的聲音,在謝燁有些空白怔愣的表情里繼續說:「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的責任也不是你的包袱,你只是因為自己的內疚強行將我背在身上,然后又嫌棄我麻煩。」
謝燁大概想不到我會說出這些話,他面色一點點變的蒼白,最后抿起唇角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沒回避他的視線。
第一次知道謝燁大概覺得我是個麻煩,是在我拿到 A 大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那天我拿著錄取通知書歡天喜地的想去給謝燁看。
走到謝家門口的時候聽見謝燁在和謝叔叔吵架,他聲音壓抑又不耐煩,問:「那麼多學校為什麼偏偏給她報 A 大,我照顧了她十幾年還不夠嗎?我要背負她的人生到什麼時候?」
「就算我要背負她的人生一輩子,能不能讓我稍微喘口氣?」
謝叔叔的語氣還挺嚴肅的,他說:「謝燁,是你的錯失導致阮阮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就是得對她負責,你要背負她的人生一輩子。
」
「哪怕就是有一天,她說想要嫁給你,你也要乖乖的給我娶她。」
謝燁煩躁的抬起頭,視線和傻傻站在門口的我四目相對。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個表情,煩躁隱忍又透著不耐煩,帶著壓抑的一股戾氣。
然而這所有的情緒在看見我的時候被他一分一分的收斂回去了,直到面無表情。
他在我面前又變成了那個我熟悉的對我永遠耐心有求必應的謝燁。
我握著那張通知書,一步一步的退回去了。
后來他神色如常的出現在我面前,沒提起過這件事,他當我不懂。
對傻子是沒有解釋的必要的,更何況,那本來就是他的真實想法。
我突然想到 10 歲的時候,有段時間我迷上了《西游記》,我學著唐僧的樣子,用紙做了一個「緊箍圈」送給謝燁。
我抱著玩具熊乖巧的望著他,開心的說:「謝燁哥哥,你就是我的齊天大圣。」
每次小朋友圍著我一邊轉圈一邊拍著手大聲唱:「蘇阮阮是個小傻子」時,他都會猶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我面前,冷著臉幫我趕走身邊的小朋友,然后拉著我的手將我亦步亦趨的送回家。
就像唐僧在每次遇見危險的時候,齊天大圣都會從天而降,他是唐僧的保護神。
而謝燁是我的保護神。
當時謝燁看著那個金箍圈沒有說話。
后來在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謝燁確實和齊天大圣一樣。
齊天大圣被一段緊箍咒困在唐僧身邊。
而謝燁,謝燁是被那該死的愧疚感困在我身邊,不得不遷就照顧我。
他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我累了,不想要他在身邊了。
8
我和謝燁陷入了冷戰。
他不再管我,不再每天短信問我,就好像在我的那番話下,他終于卸下了我這個包袱一樣。
我發現了新的我喜歡的地方。
除了學校的花園,我還喜歡上了南門的兩只大橘貓,它們一見到我就會黏過來,翻開肚皮讓我摸,那樣的軟。
還有小吃街的涼皮,炸年糕,紅棗糕,榴蓮千層。
賣水果的阿姨很喜歡我,每次都會額外送我一個橘子。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正常的生活交流,我只是慢一點而已。
我提著阿姨送的小橘子去南門摸大橘貓的肚子,感覺被治愈了。
哦,我還交到了一個新朋友。
他叫宋南詔。
碰見宋南詔時是我正企圖喂大橘貓吃小橘子,他大概也經常投喂這兩只貓。
他在我后面喂我一聲,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說:「你是傻子嗎?貓不吃橘子。」
我哦一聲,收回手,很認真的感謝他:「謝謝你。」
他哽了哽,然后饒有趣味的看著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板一眼的看著他,認真的說:「阮阮,我叫蘇阮阮。」
他愣了愣,然后不可思議的上上下下打量我,問:「蘇阮阮?那個燒壞腦子變成傻子的蘇阮阮?」
我有些不高興,生氣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強調:「我、不、傻。」
他嘖嘖的看著我,挑了挑眉峰,然后沒什麼誠意的道歉:「行行行,你不傻,我請你吃糖葫蘆和你道歉好不好?」
糖葫蘆!我彎起眼睛沖他笑,我說:「謝謝你啊。」
他愣了愣,臉上調侃的笑意收了收,臉有些微紅,偏過頭輕咳了一聲。
后來我在喂貓的時候又看見他幾次,不過都沒說話,畢竟不熟。
再后來產生交集是因為我去找兩只大橘玩,看到有人在欺負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