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從電梯里把我拽回去,哦,準確地說是拖回去,就像拖一條死狗。」
這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與痛哭聲持續從我手機里傳出,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我自虐般地聽了一遍又一遍,每一聲絕望的哭喊,都在剝開陳年的傷疤。
我的心里,再一次血肉模糊。
女警察近乎嘆息地說:「關掉吧。」
我沒有動彈。
調解員大姐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過來按了暫停鍵。
我說:「這只是公共區域的監控記錄下來的一小段錄像,我遭受的更多暴力,就發生在你們站立的這個地方。」
米黃色的布藝沙發,曾經被我的血浸濕。
鐵質花架,被他舉起來砸向我的后背。
茶幾玻璃的裂紋,是他抓著我頭發砸出來的。
接過調解員遞來的紙巾,我抹了把眼淚。
真沒出息。
故地重游,我以為我已經變得堅強,卻還是淚流滿面。
為了當初的我自己,那樣委屈、那樣絕望的我自己。
林立紹陰鷙地盯著我:「小區監控一個月就覆蓋了,你那時候就去調監控了?許玲,我媽果然沒說錯,你這種女人蛇蝎心腸,城府太深!」
這什麼狗屁邏輯?
此言一出,連攝像大哥都皺了眉,費解地看向林立紹。
我自嘲地笑了笑:「當時你威脅我,要是敢跟你離婚,你就殺了我全家。我那時太懦弱,真的怕了你,也不敢拿出這個監控去起訴你。早知如此,我兩年前就該讓大家知道你的真面目。」
他咆哮:「我是妍妍的爸爸!你想讓孩子的直系親屬背案子嗎?!你是孩子的媽媽,不考慮她以后能不能考公務員嗎?!」
居然用妍妍來威脅我。
但他不知道,離開他的這兩年,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任他拿捏的家庭主婦了。
我冷笑:「你要不要臉啊林立紹?你要是坐牢了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妍妍真要恨,也是恨你!」
我喝了口水,火力全開。
「還有,你怎麼有臉說自己是孩子的爸爸?孩子出生起,你有給她換過一張尿布,沖過一次奶粉嗎?你給她帶來的只有驚恐,現在還要用她做籌碼要挾我。你可真不是個男人!」
林立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半天語塞。
是劉素琴接過了話頭,大喊:「許玲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是你出軌,我們家立紹能這麼對你?」
我被氣笑了。
又來這一套,蕩婦羞辱、受害者有罪論。
施以暴力者從不反省自己,而是想方設法地甩鍋。
我冷笑:「哦,是嗎?我出軌?妍妍出生后你就沒來過這兒,這麼言之鑿鑿,你是長了第三只眼睛嗎?」
林立紹拿出手機,激動地把視頻拿給調解員看:「這個男人,從她離開家后半年起就出現在她抖音里了。夏天、冬天,一年四季都有他!」
呵呵。
我抱過妍妍,讓她認人臉。
「寶寶,這是誰?」
妍妍指著屏幕:「舅公。」
林立紹都愣了一秒鐘。
超市臨街,車來車往,聲音太嘈雜。
我的視頻里一直是消了原聲,添加了音樂作為背景音。
所以林立紹沒在視頻里聽見妍妍喊舅公、我喊表舅。
當然了,那時候純粹只是為了讓視頻觀感更好,沒想到陰差陽錯,反將了林立紹一軍。
可能這就是天助自助者吧。
妍妍那聲「舅公」一出來,林立紹和劉素琴的臉都黑了。
劉素琴還要掙扎:「讓妍妍管奸夫叫舅公,可真有你的,許……」
我不客氣地打斷了她:「聊聊你的事吧劉素琴!」
11
感謝這兩年經歷的磨難,把我淬煉成了一個潑婦。
來超市小偷小摸的大媽、違規停車不成怒罵我的顧客、出租屋樓上半夜蹦迪的小年輕……
柔弱的單親媽媽是會被欺負的,可聲音洪亮、語速夠快且懂一點法律的潑婦,就會讓惡人繞道走。
吵架的要義是什麼?
是時刻抓住自己的訴求,而不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上個月你來我的抖音評論區造謠,我警告過你一次。是不是不發火就把人當傻子啊?」
聽到我提「造謠」,劉素琴的臉色明顯一僵。
但她垂死掙扎:「誰造謠了?你不能平白污蔑我!」
我冷笑:「你以為你把評論刪掉就夠了?知不知道數據是可以溯源的,知不知道做過的事都是有痕跡的?」
相冊往下滑,翻出當時留存的證據。
「非要我再當面給你普一次法是吧?《刑法》第 246 條規定,捏造事實誹謗他人,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利用信息網絡誹謗他人,同一誹謗信息實際被點擊、瀏覽次數達到 5000 次以上,應當被認定為『情節嚴重』,可構成誹謗罪。」
劉素琴明顯慌了陣腳:「就那麼幾條消息,哪有瀏覽 5000 次以上,你胡說!」
我冷笑:「你不知道那個視頻的播放量在 80 萬嗎?胡不胡說你自己心里有數!警察也在這里,不妨請她普普法!」
攝像機的鏡頭轉向沙發一角的女警察。
她看向鏡頭,神情嚴肅而專業:「的確是這樣。
補充一條,雖然誹謗罪屬于自訴案件,但如果取證有困難,可以請求公安機關提供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