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念的唇顫抖著,淚珠止不住地砸在我的手上,她連聲說著:「小婳……別走……小婳……別走!」
我們都做慣了大人,已經很少說出這種話了,成長的路上最不該的,就是說著孩童話。
但是生死之間,一切都可以被原諒。
我看著她流眼淚,卻沒有力氣幫她拭去。
「阿寶,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無論什麼,我希望你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哪怕是依舊留在徐望身邊守著一段沒結果的愛情也行。
「你要……快樂。」
替我快樂。
「小婳,小婳醒醒,有沒有什麼話,要對司年說啊……」童念在我身邊嗚咽著說。
我的意識開始恍惚,靈魂好像被抽空,我只能僵硬地搖頭。
說什麼呢?
相愛的時候說夠了甜蜜的話語,不被愛的時候說夠了挽留的話語,心死的時候又說了那樣多冷酷的話語。
我還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呢?
我這一生,能對他說的,早都說過了。
原來走到終點,我們無話可說。
「阿寶」,我還是勾起嘴角對她笑。
「是晴天呢。」
是我最喜歡的,溫暖的晴天。
黃泉路上,也不會冷了。
「小婳!」有人聲嘶力竭地跑向我,我抬眼去看,像是懷里抱著粉玫瑰的司年。
他踉踉蹌蹌的向我跑過來,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恍惚之間,我仿佛又看見了那年春季,有穿著白藍校服的少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手里捧著路邊匆忙撿到的野花花束。
他羞得紅了臉,卻還是直視著我說:「小婳,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我保證!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我只是笑,笑著接過花對他說:「好吧,那說好了,你可不準食言哦!」
司年,你可不準……食言呢。
是你食言。
那顆說好永不落下的淚,還是順著眼窩滴落下來。
春回大地,我長眠不醒。
司年番外
「你不想見我,是不是?」
墓碑不講話,照片上的人只是笑,我卻有點懷念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罵我的樣子。
哪怕……就只是拎著棍子把家里砸個稀巴爛也好。
可惜不能。
「你多心狠啊,一句話也不留給我。」
最后一面也不讓我見,只留下一塊自己早就買好的墓地。
「小周護士哭得可慘,她說她永遠也不看那最后兩集電視劇了,她答應你,要一起看的。」
孩子哭得兇,把眼睛都哭腫了。
我擺弄著那一大束玫瑰花說:「你給她的錢,她都捐出去了,你的眼光一貫比較好,小周護士是好孩子,她說她本來就是治病救人,這些錢要去更有意義,更需要幫助的人手里。」
除了愛我,你都認準了人。
「童念跟徐望分了手,徐望婚也沒結就每天守在她買的那一小家店鋪面前,童念也不見他。」
我想,肯定是小婳跟童念說了什麼,她也不會告訴我。
「小婳,你怎麼一次也不到我夢里來?」
我還是伸手摸上她冰冷的照片,「也是,你應該怪我。」
我給自己開了一瓶酒,「小婳,我也怪自己。」
「一開始只是新鮮,新鮮嘛,怎麼后來走著走著,就回不去了呢?」
「小婳,我從來不想跟你離婚,你肯定不信,但我不想跟你離婚,我以為……」
以為你永遠不會走。
你一直在我身后,只要我回過頭你就在我身后的啊,怎麼會走呢?
是我貪心。
「小婳,我說什麼你也不信,沒關系,你不來見我我就去見你,我都忘了,我的愿望……」
「是跟你有個家。」
「小婳,你走之后,我真的沒有別人了。」
「你肯定覺得我可笑,我也覺得自己可笑,怎麼走到今天,才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呢?」
「你肯定以為是童念告訴我你在哪里的對不對?不是,是我在找你。」
「小婳,是我在找你。」
「我找了你很久,家里不在公司不在,我好慌啊,我找不到你。」
「后來我找到你了,你卻躺在醫院里。」
「我寧愿你是騙我,罵我,打我,也不想你是真的病了。」
我抹掉淚水,「你估計又要罵我貓哭耗子假慈悲。」
我想了想說:「咱們的房子,我又買回來啦。」
「那是擁有我們記憶的房子,怎麼能賣給別人呢?」
「那家學校后街的店,我盤下來啦。」
「那是你最喜歡的,以后……就由我來做啦。」
「你肯定要罵我,沒事,我做夢都想被你罵。」
猛地想起包里還帶著童念做的糕點,我趕緊拿出來擺好。
「童念一定要我把這個給你,我差點忘了,她說這是她做的第一份,講好了要給你的,你嘗嘗,做的不好吃的話,就去她夢里罵她。」
「小婳,我好想你,也入我的夢,好不好?」
我捂著眼睛想,你肯定不愿意。
好吧,那就我來找你。
后記——
童念想了很久,還是將司年的骨灰葬在了林水婳身邊。
「天氣涼,早點回去吧。」徐望站在她身邊打著傘小聲說。
「我以為……司年會自己好好下去的。」
徐望眼眸暗了暗,「記憶太重,他割舍不下。」
「那為什麼……一開始要那樣做呢?」
徐望低下頭,「因為看不清。」
童念攏了攏衣服轉身走了出去。
「我送你回店里吧。」
童念指著在樹下站著的人影說:「不用啦,我丈夫在等我呢,你早點回去,天氣涼。
」
記憶太重,誰又能割舍的下呢?
都看不清,那就合該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