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以為她偷跑出去玩了,在群里問:「我家小錦在你們誰的家里?幫我找找,附近的網吧也幫我找一下。這死丫頭,現在一點都不聽話。」
有的親戚就在群里抱怨:「不就是沒考上大學嗎?有什麼了不起,怎麼這麼折騰人呀?看看花花多懂事……」
「就是,以前覺得小錦挺好,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唉,我還是喜歡花花,她從小就不讓人操心,太懂事了。」
「……」
我在群里一通文字輸出:「我姐就在這個群里,你們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以前你們把我姐巴結得什麼似的,讓她給你們的孩子孫子補習功課,好話說一籮筐。那時候天天打壓我。現在你們又掉頭巴結我,打壓我姐,有意思嗎?你們這樣的親戚,我從小就看不起,現在我更看不起。以后別跟我和我姐來往,我討厭你們!」
群里頓時安靜了。
有的親戚,不能把他捧得太高,越尊敬他,他越來勁。
我這個瘋批六親不認的時候,他們也奈何不了我。
13
我在橋上找到了我姐。ӱž
她看見我就笑了:「我猜到只有你一個人來找我。」
我看見她的笑容就想哭。
她明明想哭,卻強顏歡笑。
我也笑著安慰她:「沒有,我們都出來找你了,爸媽都來找你了。」
她笑得眼淚嘩嘩的:「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只有你會找到我。」
因為只有我知道,她不是矯情,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著她哭起來。
姐拍著我安慰:「我沒事,花花,別哭。」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我姐也哭起來。
我們在深夜,在沒有一個行人的橋上抱頭痛哭。
有誰知道我們的心情?
有誰能夠理解我們?
我跟姐的電話一直在響,我們都沒有接。
等哭夠了,我跟她說:「姐,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治病,我不能沒有你。」
我的喉嚨又硬了。
在這個家里,姐是唯一關心我的人。
所以我真的不能沒有她。
姐姐搖頭,麻木地說:「我也想好好活下去,可是我覺得沒有意義。」
我拉她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們騎著兩輛共享單車,來到一個小區。
我帶著我姐熟門熟路進去。
她問:「這是哪里?」
我回答:「我租的房子。」
她吃驚地問:「你還在外面租房子?你哪里來的錢租房子?」
我媽對我的錢控制得很嚴,除了學費、生活費,基本上沒有零花錢。
我說:「我自己賺的。」
「你怎麼賺?」
「我們今天晚上先在這里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賺錢。」
我拿過她的手機,把她從群里退出來,把我爸媽的電話也拉黑了。
我深信,要想救我姐姐,我爸媽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我來試試。
然后我用我的手機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我說:「我把姐救回來了,為了避免她再接觸一些負能量的東西,我把所有親戚都給她拉黑了。你們有事要找她,就給我打電話。」
那邊換成了我媽的聲音:「蘇添花,你把你姐帶到哪里去了?你馬上給我送回來,不然我報警了!」
14
我冷冷地說:「她跳河了,我剛把她救上來。你如果要逼死她,就報警吧。我會讓你們同時失去兩個女兒!」
那邊安靜了,然后是我爸的聲音:「花花,我們聽你的,你跟你姐姐千萬不要做傻事……」
他的聲音哽咽了。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爸也會流淚。
這個晚上,我跟我姐睡在我租的小屋里。
我們倆擠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談了很多。
其實,我從來沒有恨過我姐。
因為我媽再怎麼偏心,我姐都會偷偷對我好。
她還曾經給過我很大的幫助。
現在,我也應該幫姐姐走出來。
次日早上,我帶我姐去進貨,買了白面、蔥和調料。
下午,我們騎著三輪車去出攤。
我烙蔥花餅賣。
我姐開始還拘謹,害羞。
看見我忙得不亦樂乎,她也放開了,招呼顧客,幫忙收錢找錢。
我說:「姐知道嗎?這里的人給我取了一個綽號。」
「什麼綽號?」
「蔥油餅西施。」
我姐爆笑。
我也笑了,笑出了淚花。
在我的記憶里,其實我姐很久沒有這麼開心地大笑了。
她每天都仿佛戴著一個微笑的假面具面對所有人。
我希望從今天開始,她扔掉那個假面具,能夠真的開心起來。
我讓我姐也來學著烙餅。
她笨手笨腳的,客人一來,她就手忙腳亂。
我笑著緩解她的緊張。
五塊錢一個的蔥油餅,我們半天賣了四十個。
晚上,我姐看著我清點錢,又驚又喜:「兩百塊?原來我們可以自己賺錢。」
「是啊,」我說,「賺錢是很意思的事。」
這個暑假,我帶著我姐賣蔥油餅,在忙忙碌碌中,她不知不覺就從抑郁中走了出來。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我問她:「姐還要去上學嗎?」
她猶豫地說:「我還是想去。」
我點頭:「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想讀民辦高校,或者想復讀,都可以。如果不想讀了,那就隨便做點小生意,也可以養活自己。
總之你怎麼開心就怎麼生活,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姐最后還是選擇了回學校復讀。
她其實是喜歡讀書的,也想考一所好大學,只是我爸媽給她的壓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