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話那麼多，我哪知道你說的哪一句？」

「就這一句：你考得再好也沒用。」

我媽沉默了。

我問她：「媽想過這句話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嗎？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說我考得再好也沒用？」

我媽矢口否認：「我沒有說這個話，你少編排我。」

我看向我爸：「爸還記得嗎？當時你還批評媽了，說她不應該當著我的面這樣說。」

我爸：「你媽只是隨口說說，這點小事，你沒必要放在心上。」

「小事？」

我很失望，我爸和稀泥的本事一點都沒有改。

我說：「你們眼里的小事，對我的打擊卻是十幾年。從那以后，我就不想比蘇錦上考得好了，因為我不想再被媽打擊。」

6

我爸是所有人眼里的好爸爸，從來不打我們，也不罵我們。

但每次我媽罵我的時候，他都和稀泥。

他知道我媽冤枉我了，但他就是不為我做主，也不站在公道立場解決問題。

他總是偏袒我媽，讓我不要跟我媽計較，還讓我給我媽認錯。

哪怕他明知道我沒有錯。

大概在我爸看來，小孩子冤枉了也沒什麼，反正長大后會忘記。

但老婆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我不知道別的小孩小時候被父母冤枉了，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忘記。

但我忘不了。

我受過的每一次傷害，都讓我刻骨銘心。

而我媽，她永遠都不承認她傷害過我。

我只要提到她以前冤枉我的事，她都堅決否認，說她沒有，是我在編排她。

這一次又是這樣。

她現在還聲稱她沒有說過這句話。

我懶得再跟她掰扯。

她冤枉我的事太多了，越掰扯越難受。

我指了指蘇錦上的房間說：「你們最好去看看她。」

我媽回過神，馬上沖進我姐的房間。

我爸也進去了。

從高考成績出來，蘇錦上就沒有出過房間，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電腦前。

我媽安慰我姐：「沒關系，小錦，這次臨場發揮不好，明年我們再戰。」

我爸附和：「就是，再補習一年就是了。」

蘇錦上小聲說：「我就走個民辦吧。」

她的成績是可以走民辦高校的。

我媽斷然否決：「不行！以你的成績，怎麼可能只考個民辦就算了？我跟你說，二本以下的學校一律不考慮。我現在不要求你必須考北大、清華，但至少也得考個 985 或者 211，不然我們的臉往哪里擱？」

我爸也說：「你別想太多，再補習一年，明年你的分數漲一百分沒有問題。」

我媽：「哪至于才漲一百分？怎麼著也是 700 分以上。」

蘇錦上不說話。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起。

我打開門一看，嚇得轉身就走。

門外，大伯母、二舅媽、小姨媽、姑媽……

一大群親戚都來了。

小姨媽喊：「蘇添花，你別跑啊！」

我不跑，留在這里干什麼？

接受他們的表揚嗎？

我這人不喜歡聽一大群人批評，更不喜歡聽一大群人虛偽地夸獎。

我以極快的速度沖入我的房間，砰地關上門。

但我馬上又悄悄把門開了一條縫。

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還是想聽聽他們會說些什麼。

7

我媽迎了出來，挨個兒打招呼：「你們怎麼來了？」

大伯母笑呵呵地說：「我們來看看高考狀元呀，恭喜你們家出了一個高材生。」

我媽：「哎呀，小錦考得不好……」

小姨媽說：「那有什麼關系？添花考得好不也一樣嗎？分數那麼高，她走北大或者清華都沒有問題，走哈佛也行呀，是吧？」

姑媽說：「我早就看出這丫頭有出息，又有口才，又有個性，是可造之才呀，以她的本事，將來不管嫁給哪個男人，都不會受欺負。反正呀，比我命好。」

二舅母：「添花將來從名牌大學畢業，不愁找不到好工作，到處的公司搶著要，比我家那個臭小子強幾百倍。」

我聽得好笑。

當初貶低我的是這一群人。

現在把我夸上天的，還是這一群人。

她們是怎麼做到無縫切換的？

我瞟了一眼姐姐的房間，門關得緊緊的。

高考結束這段時間，所有親戚都對蘇錦上狂轟濫炸，讓她估分，建議她報什麼學校，報什麼專業。

北大和清華是最差的選擇，親戚們慫恿她，要去讀哈佛，要去讀常青藤。

總之他們說，以我姐的能力是應該讀世界名校的。

一群人每天在群里各種討論，每說一句話都艾特蘇錦上。

我和她在客廳的時候，她的手機不斷地響，不斷地響。

她如果不說話，艾特她更來勁。

我媽會出來催她：「小錦，群里在找你，你回答一下吧。」

她于是在群里發一個微笑的表情。

親戚們聊得更來勁了，為她讀哪所學校哪個專業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今天高考分數一出來，群里就炸了鍋。

所有矛頭都指向我，各種懷疑，各種猜測。

對我姐的分數不敢相信，各種同情。

現在他們上門來恭喜我，可見已經接受了我這個瘋批學渣逆襲成高考狀元的事實。

但我媽說了一句話，所有人都安靜了。

她說：「錄取通知書還沒有下來，誰知道她這個大學穩不穩？說不定又是一場空歡喜。

」

我姐讓她空歡喜了，她擔心我也讓她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