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移開眼。
生怕下一秒,他就不見了。
我想過無數次。
如果再見到他。
我要撲到他懷里,緊緊抱住他,先哭上一會兒,再罵他。
問他哪去了。
問他為什麼不來見我們。
問他為什麼一聲不吭,消失了那麼久。
問他,是不是……
不要我了?
然后等他像之前那樣。
只要摸摸我的頭。
我就不生氣了。
可我什麼也沒做。
我只是站在原地,腳像是生了根。
我知道我不該哭的。
所以我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把所有的眼淚都生生逼了回去。
可是下一秒,一頂帽子扣在我的頭上,帽檐被人往下拉了拉,遮住我的眼睛。
我垂眸,只看見沉默的大地。
我很少見周硯知生氣。
他從小就懂事,對誰都溫和。
唯一一次是我讀初中的時候。
也是遇到小混混糾纏。
素來溫柔的人第一次動了脾氣。
將帽子扣在我的頭上,擋住我的視線。
「別看。」
下一秒,拳頭與肉體的碰撞聲鉆進耳朵。
我垂眸看著地面。
一直等到所有聲音消失。
周硯知過來牽我的手,聲音清朗如平常。
「走吧,寧寧。」
我什麼也沒問,只是扣緊了他的手。
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
周硯知會保護我一輩子。
15
汽車尖銳的鳴笛聲響起。
耳邊風聲太大。
大到讓我以為。
那句「好好照顧自己」其實只是我的幻聽。
「小妹妹。」
「小妹妹?」
「沒事了。」
有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將證件遞到我的面前。
「我是警察。」
「小妹妹……」
我將帽子摘下來。
跟前站著的人是一個國字臉的男人,濃眉大眼,一身正氣。
他不在了。
如果不是還倒在地上的小混混,一切就像我的一場臆想。
眼前的人對上我的眼睛,忽然噤了聲。
因為帽子下面的我,早已經泣不成聲。
我其實從來沒有生過周硯知的氣。
我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
他能好好活著。
16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和宋菁有交集了,可是我錯了。
我發瘋一樣地去找宋菁。
她在夜色里面工作,其實很好找。
至少,在第五天,我成功得到了和她共處一室的機會。
宋菁點了一只煙,原本鮮明的眉眼,在白煙中顯得虛無又寂寥。
開口卻仍是攻擊性滿滿。
「教訓沒嘗夠?」
我總是在最狼狽的時候碰見她。
可我沒法。
我沒有理會她的敵意,只是紅著眼,撲通跪倒在她的面前。
她嚇了一大跳,偽裝也忘了,過來拉我:「你做什麼!!」
「求你。」
我不要尊嚴了。
也不要臉面了。
所有的一切在和周硯知相比時不值一提。
我怕來不及。
「求你了」
「讓我再見他一面。」
「我只見這一面。」
「最后一面……」
「以后我再也不糾纏他了。」
「讓我再見一面吧。」
「求你了……」
宋菁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我以后,絕對不會再糾纏他了。」
我沒有辦法。
我只想再見他一面。
我太害怕了。
我太了解周硯知。
我知道他說的那句話代表了什麼。
宋菁的眼睛也紅了。
我看見她眼角的淚將落未落。
最后還是被她拭去。
我想她應該是透過我看見了其他的人。
「……好。」
17
宋菁給我機會,是把我打扮成了服務生。
在某天聚會時,將我帶了進去。
她在我的臉上畫了很濃的妝,讓人看不清原本的樣子。
鏡子里的人有些陌生。
她抓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
「記住我和你說的。
」
「送完了就出來,不要亂看,不要耽擱。」
我混在同是服務生的隊伍里進去了。
包廂在九層,室內空間很大,裝修得富麗堂皇,里面的人卻和這個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開了一桌牌局,帶著口音的話里夾雜著狠戾的臟話。
宋菁嬌笑著,和上次那個在衛生間撞見我們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嘴角噙著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腰,目光不善。
我低下頭。
屋內混雜的氣味讓我微微蹙了眉。
我想找的那個人,正坐在餐桌前,半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服務生將自己手上的餐盤一一放下。
我站在他座位側后方,也放下餐具,只是手微微顫抖。
他很敏銳。
只是一瞬間,就抬頭對上我的眼睛。
我看清他眼里倏然燃起的怒火。
卻只是抿緊了唇,什麼也沒說。
「硯哥,我聽說宋先生最近在計劃談一筆大生意?」
粉面油頭的男人忽然湊上來。
「宋先生是不是準備親自出面?」
李硯半垂著眼,并沒有搭理他。
宋菁告訴我,他不是周硯知,他叫李硯。
男人討了個沒趣,側頭時恰好看見上菜的我,瞇了瞇眼。
下一秒,他伸手,攬住我的腰就往懷里帶。
我手里的餐盤不穩,一下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可也幾乎瞬間,他就松了手。
一把明晃晃的槍抵住了他的腦袋,黑色的槍身在光下一閃。
「賤骨頭。」
李硯掀起眼皮,目光狠戾。
「宋先生的行蹤也是你能問的?」
我打了個寒戰。
垂下的手微微顫抖。
被搶抵住的人嚇得哆嗦,顫顫巍巍開口:「硯哥,你別生氣,我就是……」
「別生氣啊哥。
」
又有一個人出來,遞了一袋白色的粉末,笑得諂媚:「大家都是好兄弟,好不容易聚一聚,別傷了和氣。」
「哥先冷靜冷靜。」
一股奇怪的氣味不知從哪里傳來,我下意識地看向原來打牌的那一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