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夜被心悸和恐慌折磨著,終于我的機會來了。
我惡毒地將我和沈晏清的故事清清楚楚地講給她聽,我想這樣她總能無法忍受地走了吧。
可我沒想到,我早產了。
生完孩子后,我聽沈媽媽說,晏清以為是她對我動的手腳,對她動了手。
我心里的愧疚和歉意又加深了。
我時常想宋暖暖憑什麼啊,憑什麼讓我們一個兩個都欠她那麼多。
我想和她道歉,但我又找不到機會了。
有一次夜深我靠在窗前靜坐,回想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的那麼無恥,卻看見宋暖暖坐在陽臺上。
來沈家的幾個月,她瘦了好多,像是被遺棄的洋娃娃,落寞又狼狽。
我理應開心的,是我在占上風。
但為什麼我就是高興不起來?我的感性和理智日日夜夜在拉扯,快要把我擰死在這里。
沈晏清也看到了宋暖暖,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我知道他也陷入了迷茫。
而當他去完倉庫回來后,一回來先找宋暖暖的那一瞬,我全身冰冷。
他看向宋暖暖的眼神,癡迷繾綣,熱烈真摯又慢慢被悲痛和愧疚一點點覆蓋。
我知道他想起來了。
那些被我占據的時光和情愛,要還給本該擁有的人了。
令我意外的是,宋暖暖走了。
沈晏清知道后什麼都沒說。
他們之間好像有一種旁人無法介入的默契。
后來我們溝通了一次,沈晏清問我的想法。
我捂著臉淚流滿面:「你說過我會是你一生的妻子。」
我無法直視我的卑劣,可我又放不開手。
沈晏清就像長進骨子里的血肉,我畏懼疼痛,不敢挖也不愿挖。
所以就如我和宋暖暖說的那樣,就這樣吧。
錯都錯了,就這樣吧。
沈晏清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啞著給我一個回復。
他說好。
從那以后,他拼了命地工作,拼了命地賺錢。
我們從居民樓搬進大平層,僅靠他我在家無需工作也能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只是他回家的次數少到屈指可數。
好幾次我在老房子里找到他,隔著門聽到他無法壓抑的嗚咽聲,我知道我錯得有些離譜。
但我不明白,既然是我錯了,上天為什麼要懲罰一個苦了半輩子的人。
胃癌晚期,發現得太晚無法救治。
鮮紅的血一盆一盆從他的嘴里吐出來,他的生命和步入秋季的鮮花一樣,開始迅速消散。
每次發病時,痛到連止痛藥都無法鎮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蜷縮在一起,眉間是化不開的痛楚,面色堪比醫院的白墻。
他好像在呢喃著什麼,我湊近仔細聽,聽到他在一聲聲地呼喚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名字。
我擁著他,無能為力地淚流滿面。耳邊全是他細碎的低泣和呻吟。
「暖暖……我好痛……好痛啊……暖暖……暖暖……對不起……我好痛啊……啊啊啊……好痛……」
我發了瘋一樣滿世界尋找宋暖暖,終于在她一個初中同學的嘴里問出了下落。
宋暖暖死了。
死在七年前的山村教室里,被突如其來的泥石流永久奪去了生命。
上天真的會和我開玩笑,我這麼一個惡毒的人活得那麼好,可他們兩個卻要接二連三地被收走生命。
我跪在病床前,那個初中同學突然聯系了我。
她猶豫,說有一條關于宋暖暖的視頻,不知道該不該給我。
我問她要了過來,剛打開就哭得不能自已。
視頻里的女孩麻木地看著鏡頭,好半天才扯出一個笑。
「好看嗎?」她像是在問誰。
但是沒有收到回復,她眼里好不容易看到的半點星光又消散。
她靜靜地,緩緩地說:「這輩子我原諒你了,下輩子不要失約了。」
鏡頭有些搖晃,宋暖暖拿著手機,像是要去哪里。
她在窗邊坐下,開始自說自話:「我最近聽到一首歌,唱給你聽好不好?」
沈晏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他平躺著,呼吸清淺,我連忙把手機捧給他。
空靈的嗓音低低唱出婉轉悲哀的歌曲,夾雜著些許哽咽——
「當天邊那顆星出現
你可知我又開始想念
有多少愛戀只能遙遙相望
就像月光灑向海面
……
用盡一生
竟學不會遺忘
……」
沈晏清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細長的手指已經看不出肉,短短一個月時間,沈晏清就瘦到只剩一層皮包著骨頭。
他眼角有淚滑落:「對不起肖芙……我把你這輩子害了……」
我搖頭,哽咽到喘不上氣:「不是的,是我都是我,是我該說對不起。」
「和孩子好好過日子……遇到合適的就……也好照顧你……」
沈晏清目光看著虛空,伴著宋暖暖的淺唱嘴角帶笑,仿佛看到了仙境:「肖芙,我要去等她了……」
沈晏清滿意地閉上眼睛,我感到他的手逐漸脫力,然后摔回病床上。
那一刻世界都安靜了,然后是爆發的悲痛。
我痛苦地看著面容歸于平靜的沈晏清,努力壓制。
「沈晏清, 宋暖暖先去等你了,下一輩子你們一定……一定要幸福。
」
還有,對不起。
葉詩詩番外
我有些后悔了,那封郵件我不該發的,或許那樣宋暖暖就能被瞞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