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嘭——」
門轟然倒塌,光泄進屋。
溫竹談沖進來,一把將我身上的人掀開,脫下衣服遮蓋住我的身體。
男人暗罵一聲:「媽的,壞我的好事!」
溫竹談雙目猩紅,拳頭雨點般砸在男人臉上。
男人身子瘦小,很快就被溫竹談壓制住。
在我們注意不到的地方,趙嬸舉起鋤頭朝溫竹談的方向襲去。
溫竹談頭部受到擊打,頭無力地往后仰,手腳不受控制開始抽搐,嘴唇蠕動,倒下時只來得及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腦中轟鳴一聲,眼前瞬間天搖地轉,顫著手腳跪爬到他身邊,捧著他的臉:「溫竹談......你別嚇我。」
他睡著般一動不動。
我又爬到呆愣住的趙嬸腳下,揪住她的褲腳:
「趙嬸,求求你幫忙叫一下救護車,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求求你......讓人救救他。」
趙嬸繞開我,去探溫竹談的鼻息,嚇得倒退兩步:「沒呼吸了!」
我脫力癱倒在地,十指嵌入發中,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趙嬸和男人對視一眼,將我摁倒,把我的手反剪綁在身后。
我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喉嚨嘶啞,血腥氣不斷在口腔蔓延。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將他湮沒。
一場大火,泯滅掉一切罪惡。
做完一切,男人對趙嬸說:「為了不出岔子,找藥把她弄啞,打斷手腳,到時候就說不小心摔下山崖。不然江家想起她來,不好辦。」
我躺在地上,口中血水眼淚混雜,回想起溫竹談倒下前想對我說的。
他說:活下來。
于是,我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奮力逃脫。
我跑到馬路上,看見車就往外沖,趙嬸和那個男人追出來,被一輛躲閃不及的貨車從身上碾過,連一具全尸都沒留下。
我哭著哭著癲狂大笑起來,緩緩閉上眼,在路中央倒下。
醒來后,我像條瀕死的魚,不斷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洛斐守在床邊,見我醒了,關切地問:「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洛斐。」我睜眼盯著天花板,淚從眼角沁出,「他沒去找他舅舅,也沒去打工,更沒有成家,他一直都在閔村......我怎麼會忘記了呢?」
我最愛的少年,永遠地留在了閔村。
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每次宋岑想吻我,我總會下意識躲開。
因為我心里住著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11
洛斐還有工作,沒多久就離開了。
我抬手去拿桌上的玻璃杯,手一滑,杯子從手中跌落。
杯子砸在地面,碎成無數塊碎片,我伸手去撿,指腹一陣刺痛。
我呆滯地看著指腹流出的血珠,眼前景象一晃,透明碎片成了白色瓷片。
「念一,你沒事吧?」
我的手被人小心翼翼托起:「流血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我抬頭,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是在做夢。
「怎麼了?是不是很痛?」他心疼地對著我的手指輕輕吹動,滿臉皆是關切。
「溫竹談。」
我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淚就那麼砸了下來。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笨拙地用指腹拭去我臉頰的淚:「是不是趙嬸又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撲入他的懷中,耳邊是他穩健的心跳聲,一顆心仿佛有了歸處。
我冷靜下來,環視四周,這里是......溫竹談家的院子。
我不顧手上的傷,握緊他的手臂:「溫竹談,現在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溫竹談彎下腰,疑孤地捧著我的腦袋左右檢查:「頭摔了?好像也沒傷口啊。
」
我捏緊他的衣袖,急得眼淚又要冒出來。
「我是認真的。」
「沒大沒小,直呼我的名字。」他敲了敲我的頭,「一六年七月十五號。」
我心中大駭,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七月十五號......我和溫竹談約定第二天見面的日子。
我閉了閉眼,下定決心,必須想個辦法,讓他明天不來找我。
止血后,溫竹談給我貼了創可貼,見我坐椅子上失神:「怎麼了?不是說今天有東西要給我?」
我僵硬笑笑:「我忘記了。」
他挑了挑眉,無奈道:「你這什麼記性。」
我在想,明日,有什麼能絆住他。
我記得,這年村長的女兒考了一個很高的分數,明日,就是村長為女兒擺流水席,邀請閔村村民吃席的日子。
從宴席的地方到趙家,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足夠了。
溫竹談正拿掃帚準備清理我剛才摔碎的碗。
我上前扯住他的衣角,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明天我想去王家吃席,你陪我好嗎?」
溫竹談向來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他點頭,眉眼彎彎:「好,饞貓。」
我又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我托了托腮:「忘記明天還要拔玉米。不過沒事,你先去,我還能趕上。」
「我幫你,多一個人快一點。」他一邊將簸箕里的碎片倒垃圾桶里,一邊說道。
我搖頭:「不行,你明天不是還有活嗎?我很快的,不是說好收了錢就給我買糖吃。」
他失笑,捏我的臉:「枉我平日對你那麼好,就惦記著這幾個糖。」
我見他臉上沒有疑慮,心下松了口氣。
12
當晚,我沒有回趙家,而是趁溫竹談的屋子熄燈后悄悄推門進去。
我不知道明日會如何,我只想,再和他多待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