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這意味著,往后她會繼續更換住處和電話號碼。而我被永遠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
在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
世界這麼大,我又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跨越了一世的生死,如今回來,我也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想見到那個替幼年的我遮風擋雨的溫柔面孔。
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6
我是被許母接連打來的電話叫回許家的。
我本來想就這樣找個自習室過一晚上,但想著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跟他們說清楚,所以最后我還是去見他們了。
同從前一樣,我推開許家的大門,眼前是看過千萬遍的和美場景。
許家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飯,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許彥城還沒回來,許蕎不知道說了什麼話,逗得許父許母開懷大笑。
只是笑聲在我進門后戛然而止。
一家三口齊齊向我看來,許父許母繃著臉色,問罪的姿態十足。
我沒理他們,徑直從餐廳邊走過就要上樓。
許父見狀「啪」的一聲就撂了筷子。
「見了父母也不知道打聲招呼,你的教養學到狗肚子里了?」
他聲音不大,卻威嚴十足。
一旁的許母見狀,面上也露出不忿:「這麼沒素質,難怪我們不在家的時候,蕎蕎快讓你欺負死了。」
聞言我止住要上樓的步子,轉頭看向許父,頗為興味地開口:「原來我還需要向你們打招呼啊,我都以為你們看不著我呢,原來你們看得見啊。」
「你什麼意思?」許父面色有些難看。
于是我伸手指向窗外,外面暴雨正傾盆而下:「字面意思,回家半年了,許家的司機放學時從來看不見我,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就默認我會消失,我真以為我在許家練成隱身術了。
」
說著,我指了指他們餐桌上的碗具,一共四套,分別屬于許父許母許蕎和沒在現場的許彥城。
被我這樣一說,許父許母也意識到有些不對。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許蕎忽然低聲抽泣起來:「姐姐是在怪我放學沒有叫你嗎,你在學校里從來都是和我劃清界限,下課了我就找不到你的人,只能自己先回家。」
說完,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般崩潰大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
「蕎蕎!」許母見狀心疼不已,趕緊一把將她摟回了懷中,還不忘對我怒目而視。
「你在學校沒有朋友,放學后又沒有應酬,自己不回家,怎麼還好意思怪到蕎蕎身上?」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怨懟的神色已經尤為明顯了。
我看著這個在血緣上屬于我的生母的女人,此刻那麼真心實意地為了養女針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再回想到上輩子她的結局,心頭只覺得可笑。
于是我轉過了身子,快步朝她走去,然后雙手撐在桌上,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道:「我當然不怪她,我要怪的人是你。」
「胡鬧!」一旁的許父坐不住了。
我嗤笑一聲,一把掀翻了他們桌上豐盛的晚餐,然后在眾人驚駭的目光里指著滿地狼藉開口道:「我消失不見,是因為我要去打零工賺錢!因為我坐不上許家的車,吃不上許家的飯,所以我要自己去賺路費,賺飯錢!」
許家給孩子的零花錢、生活費從來是直接打到他們卡上的。
許蕎和許彥城都有自己的銀行卡。
在我剛被接回許家的時候,許父許母承諾會給我也辦一張這樣的卡,方便我日后的生活支出。
只是沒多久,他們就被許蕎突然確診的「抑郁癥」分走了心神,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而眼下,面對著我的指控,許父的反應是立刻朝著我怒斥:「許家什麼時候克扣過你的生活費,為了一點錢居然向你的父母撒謊,果然是在市井里長大的種!」
這話說出口后,他才反應過來。
面上浮現出一絲懊惱,但很快便被他家長的威嚴沖淡。
是了,這樣難聽的話才是他們內心對我的真實想法。
哪怕他根本沒有親手給過我生活費,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懷疑是我的品德出了問題。
他從來沒有真正看得上過我。
對此我早習以為常,只是看著他和許母平靜開口道:「那麼我每個月的生活費,是由您二位哪位給我的?」
這話將兩人問住。
許家父母回頭對視一眼,從他們交匯的眼神和面上的困惑不難看出,這是他們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究竟是誰在給我拿生活費?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終于意識到,我并沒有撒謊。
可他們死死繃著臉,并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
他們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我忽然覺得很沒意思,轉身想要離開。
也是在這個時候,先前一直躲在許母身后的許蕎忽然沖了上來。
她想要伸手拉我的手臂,被我躲開后,索性直接裝作被我推倒整個人跌坐在地哭了起來。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奪走了你的人生,我愿意贖罪,可是你不能怪爸爸媽媽啊,他們一直真心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