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手跟骷髏爪子似的,戴戒指好丑啊。」我吐槽,「你搞這些干嗎,不會要來個死前合影……」
我頓住,因為他又從那側床頭柜里摸出了一把刀。
「你要干嗎?」我怒吼。
可那人聽不見。
他神色平淡,低頭吻了吻我嘴唇,輕聲道:「老婆,沒了你我下輩子一定過得很慘,記得來找我哦。」
然后他就干凈利索割了手腕,握住我的手,平和躺下,閉上眼睛迎接死亡。
「江子默!」我崩潰大哭,俯身沖下去想要按住他手腕,但鬼魂什麼都碰不到。
我向來自私自利,生病時,最憤恨的那段時間,不是沒暗暗想過,等我死后,鬼差來勾人,能不能拜托他們把江子默也帶走,我真不舍得他,共死也算是另一種意義的永恒。
但現在他真隨我赴死,我卻發現自己并不想這樣。
我還是希望他好好活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帶著笑畫一些世間美好,哪怕以后他身邊再也沒有我的位置。
生活一度太順遂,什麼都不缺,想要什麼江子默都會讓我得到。
所以我連過生日都不許愿,因為沒什麼可求的。
盯著江子默不斷往外涌血的傷口,我第一次虔誠跪下,向上天祈求。
「拜托了,再給我們一次相遇的機會吧,不管多難,我一定找到他,十六歲到二十四歲,太短了啊……」
19
睜眼,滿枕濕意。
我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今夕何夕,身處何地。
江子默在這里的所有異常,都有了解釋。
他受世界規則所限,會無法克制地愛上女主,但我說的 16% 已經被他刻進骨子里,哪怕什麼記憶都沒有,他依然在十次循環中拼盡全力將好感度止停在 16% 的界限,盡管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要排斥對丁嬙的好感。
他明明并沒有對丁嬙情根深種,也不怎麼相信她,卻還是一次又一次自愿跳入陷阱,一遍又一遍死于凌宿的設計,因為他的潛意識總覺得,只有自己足夠慘,才能等來什麼,盡管他并不知道自己要等誰。
我眼睛酸澀,喃喃道:「真是個固執的傻子。」
統哥忽然開口:「都看見了吧。」
「江子默呢?」說著我就要拔手上的輸液頭。
「別著急,就在你隔壁病床。」
我坐起來,傾身過去拉開隔斷簾,只見他神色格外蒼白,不等我問什麼,統哥已經主動交代:「他除了大火引起的一系列反應,還有傷口發炎、失血過多各種問題,會比你晚醒,但沒什麼大問題。」
「幸好你倆只有內傷,皮膚沒被燒壞,不然后續更是一堆問題。」
「你們……」
「那些記憶怎麼回事兒?」我打斷他。
「哥給你們要回來的。」
我沉默,系統世界制度嚴明,統哥之前說過他連看的權限都沒有,如今卻能拿回來還給我們。
抿抿唇,我問:「你拿什麼交換的?」
「也沒什麼,就是過往清零,從 0 階重新開始跑嘍。」
「你……」我哽住。
「你可別哭啊,都不是事兒。」
怎麼能不是事兒?放在人類社會,這就相當于攢下幾千萬,熬到退休年紀后,又讓人資產清零,重回職場從實習生干起。
「哥,你不用這樣的。」我今天淚閘是徹底開了。
「真沒事,我就是被抓回去調查期間,無意中聽高層說到江子默的世界線,就用積分跟我老大兌了個觀看權,這一看心里就過不去了。」
「調查?你為什麼被調查?」
「說到這里就來氣!我失蹤就是丁嬙那個狗系統舉報我,他發現世界線受到干擾,但他權限不足,不能直接對付我,就找了個由頭把我舉報到總部了,我莫名其妙就被抓走了,還好回來得及時。
」
「對不起,牽連你這麼多。」
「別煽情啊,我受不了。」他頓了頓,「像你倆這樣被抓進系統界的情侶真不少,但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真就你們一對兒。」
「你們開的可是頂級困難本。管事者專門給江子默搞了個凄慘身世,丁嬙的設定,是他灰暗人生的一束光,可即便這樣,他都能硬生生卡在 16% 的好感度,還十次!」
「你也是,咱倆跑前九趟攻略時,你全是技巧,半點感情沒有,熬到最后,剛得到選擇權,一點不帶猶豫就堅定選了江子默。」
「要是明知道一切, 還讓你倆兩眼一抹黑, 哥這心里也過不去啊。」
我擦了擦眼淚:「那你這樣, 我心里也過不去啊。」
「我哪樣啊?我這樣的統才, 再來多少遍都一樣能爬到最高層啊,再說了,我討價還價了呢。」
「啊?」
「現在的客觀情況呢,是你攻略成功,憑自己的力量扭轉了世界線, 所以你和江子默之后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了, 我順帶幫你們爭取了個福利, 嘿嘿。」
「什麼?」
「這次縱火,凌宿那狗又找人背了黑鍋, 但沒關系, 我們老大已經給凌狗綁定了變態攻略線, 他之后要被迫去攻略各種變態,是那種能上法制頻道的真變態哦, 男女不限, 成功九百九十九次才能結束, 嘿嘿嘿!」
「……」你還是原味的統哥。
「妹子, 看你們原世界的事時,我才想起最初認識的你,那時你嬌憨又任性。但在這里一趟又一趟, 把你性子都磨變了, 哥離開后,你跟小江好好過哈, 重新開始,從頭幸福。
」
「哥……」
「禁止煽情!走了,拜!」
20
統哥走了已經有大半個月。
江子默還沒有要醒的意思。
醫生說他身體各項指標都已經恢復正常, 這種情況, 更像是自己不愿醒。
于是我每天就坐在病床邊跟他說話,企圖喚醒我這個不知沉溺于什麼的老公。
這已經是第十六天。
抻了抻他微皺的眉頭, 我墊著胳膊趴到床邊,一邊勾他左手手指一邊開口。
「江子默,你掉到什麼溫柔陷阱里去了,連醒來都不愿?」
「別讓我知道是哪個小妖精,小心我薅光她頭發!」
話音剛落, 似有微弱聲響。
我猛地坐起身,只見江子默虛弱地眨眨眼, 唇角笑意越綻越大。
他眼角淚水滑落的同時, 也開了口:「那你得薅自己頭發了, 舍得嗎?」
我哭著擁上去。
「舍得啊,反正你會再給我養回來。你到底夢到什麼了?」
「你生病前那段日子。」他環我的手又緊了緊,「不敢睜眼,怕一睜眼就看不到你了。」
我往前蹭了蹭,斜斜歪在病床上, 將頭靠到他頸窩。
「那怎麼又愿意醒了啊?」
「聽見有人要薅我老婆的寶貝頭發, 準備起來干架。」
我又哭又笑。
沉默著抱了好久好久,江子默偏頭在我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謝謝老婆大人找到我。」
「客氣啥,都是要還的。」我戳戳他胸口, 「趕緊好起來出院,你可是要以身抵債的人!」
「好。」他在我耳側呼出一口熱氣,「任君處置。」
-完-
人間小甜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