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要靠這麼近,農藥有毒的。」
「看看也有毒嗎?」周顏翻著白眼。
「看看當然沒毒了,但是你離得太近,農藥噴灑出來會被風吹到你身上,萬一進到你眼里,可就麻煩了。」
周顏不相信的對著那人撇了撇嘴,那人似是覺得有趣,拔高了聲音對我們說:
「你們城里人啊別不信,這一小瓶農藥,能把這三畝地上的蟲子都藥死,要是倒進大壩,那整片魚塘都能給一窩端嘍。」
「這會相信了吧小姑娘,且得離得遠遠的。」
周顏沒說話,她正被不遠處幾個年紀相仿的人吸引住了目光,那些人像是在玩什麼游戲,唧唧咋咋的挺熱鬧。
周愷祁鼓勵她:「想玩就去,都是差不多大,很快就玩到一起了。」
周顏躊躇片刻,還是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周愷祁看了許久,直到人群里的周顏仰頭大笑,他才收回目光,對我說:
「看樣還行,希望出來這一趟她能改變下自己。」
我沒忍住,回了他一句:「不闖禍就萬幸了。」
周愷祁就有些不高興:「她還是個孩子,會改好的,再多給點耐心。」
然而,這話說出去沒幾天,周顏就闖禍了,大禍。
出事的那天是 10 月 6 號下午,假期過半。
其實那天上午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周顏的不對勁,明明前幾天和那些孩子玩得好好的,現在卻一個人蹲在樹底下端著開水燙螞蟻,一邊燙一邊嘟囔:「弄死你,混蛋玩意兒!」
我將周顏的反常講給在魚塘邊釣魚的周愷祁聽,讓他去問問情況,周愷祁正忙著布網,敷衍我說:
「應該是和人家吵架了吧,沒事,過一會就好了。
」
他既然這樣說,我也便沒放心上,拿了本書坐在涼亭的吊椅上翻著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抬眼一眼,剛才蹲地上燙螞蟻的周顏不見了。
我站起身四處看,那幫玩耍的孩子里面也沒有周顏的身影。
去哪里了呢?
正疑惑間,堂哥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問我看到周顏沒。
「沒有啊,發生了什麼事?」
堂哥兩手不斷的拍著大腿,急吼吼的說,周顏這孩子可能從果園的工具房里拿走了農藥。
「我今中午一直在園里給果樹打吊針,看見周顏這孩子老是圍著工具房轉悠,等我再掛上一袋,再抬頭就沒影了。」
「所有果樹都掛完以后,我尋思再讓工人把上次沒打完的農藥接著打,結果我和工人一起去找藥,藥都沒了,三瓶都沒了。」
「就是擔心這孩子沒見過,再當成好東西誤喝了,就麻煩了。哎,也怪我,這幾天忙的,工具房都忘了上鎖。」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12 歲的孩子,說明書都能看明白了,肯定不會當成好喝的,那她拿農藥干什麼呢?
正思量間,突然堂哥手一伸,指著遠處的魚塘喊道:
「在那里!看到她了,她手里拿著藥瓶呢,她去魚塘干什麼?壞了壞了...」
倏忽一下,堂哥的身影猛地竄出去,飛奔著往魚塘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喊:
「丫頭,丫頭,手里的東西放下,可不能往水里倒啊!」
然而周顏充耳不聞,反倒是加快了腳步。
她朝著沒人釣魚的一處走去,站在石頭上,打開了所有的瓶蓋,對著魚塘倒了個底朝天。
「老天爺啊!」
堂哥呼天搶地的嚎叫驚得樹枝上的麻雀一哄而散。
7
我小跑著趕過去的時候,魚塘那里已經圍滿了人,堂哥手指著周顏,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這個小畜生!你和他們吵架,那你往魚塘里倒藥干什麼啊,這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嗎!」
周顏站在魚塘最低洼處的石板上,腳下是三個空了的白色塑料瓶,瓶身印著紅色的四個大字:「甲氰菊酯。」
我打開網頁迅速的搜索了下這個名字:
甲氰菊酯,中毒,是一種廣泛使用的殺蟲類農藥,對魚介類毒性很強,可以對水生動物帶來滅頂之災。
我心里一凜,意識到出了大事,十五畝的魚塘,三瓶子藥進去,不光對水里的動物是滅頂之災,對堂哥家更是,連我和我周愷祁也不能幸免。
這邊工人們已經被指揮著忙成了一團,抬抽水機,架管子,爭分奪秒的要將魚塘里被農藥污染的水抽出來,盡量的減少損失。
可是已經晚了,碧澄的水面上,一下,一下,不一會就出現了一大片翻著肚皮的死魚。
堂哥悲慟到崩潰,這十五畝的魚塘,是他抵押了城里所有的房產才籌集到本錢承包下來的,更遑論一年到頭的辛苦勞作,全都白費了。
周愷祁氣得臉都變了形,從旁邊的樹上折了一段樹棍,按著周顏往死里打,周顏被打的急了眼,開始口無遮攔,指著邊上看熱鬧的那群孩子咆哮:
「都是他們逼的!他們不和我玩!孤立我!說我沒素質!我呸!」
她又用手指著堂哥的兒子:
「還有你!你從小就和我作對,我以前真是打你打輕了!這次你居然聯合他們一起欺負我!你不就仗著這是你家地盤嗎?你家地盤有什麼了不起,我說毀就給你毀了!」
話音未落,周愷祁一個耳刮子扇了過去,周顏才捂著臉憤恨的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