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沉默著并行了一段路,一直走到空曠的停車場。
許初夏未說話就先紅了眼圈,她說:“余青如,你怎麼能對他那麼冷漠?”
她居然在責備我,我冷冷地看著她,她忽然就又軟下來,幾近祈求似的向我說:“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要牽連到他好不好?是我當初破壞了你們的婚禮,是我不該在那個時候出那場車禍,更不該在快死的時候還想著他……”
“真的差點死掉嗎?”我打量著見不到什麼外傷的許初夏問。
她愣了一下,好像沒有反應過來,我接著說道:“自己踩下油門撞向護攔,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氣。”
許初夏的臉色變得蒼白,她睜大雙眼看著我,我笑了笑,“為了‘不故意’破壞那場婚禮,你也算下了血本了,可是小小的一場車禍,怎麼能把你的命要了呢?你請的那位化妝師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許初夏可憐的神情逐漸淡去,眼睛里滿是恨意。
這才是她真實的想法,她才不需要獲得我的原諒,在她心里,我才是那個不能被原諒的人。
她說:“余青如,你憑什麼和他結婚?我們自小一起長大,要嫁也是我嫁他,他本就是我的,從前是,現在還是,你有什麼資格讓他對你念念不忘?”
說實話,我并不愿意揭穿她,更不愿意在醫院里與她大吵,過去兩年的事情我已經放下了,可她還以為我在和她爭,我說:“你嫁他就是了,不用在這里和我說這些。”
說完轉身,卻在轉過去的瞬間停住腳。
周謙修站走廊里。
我只是停頓了幾秒,不想過多停留,正要邁步離開時卻被周謙修攔下,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跟前。
他喝了酒,也許是在打架前喝的,也許是在那之后,燈光下,我看到他額角的傷痕。
許初夏在后面叫他,聲音苦澀,她是真的愛他,即便知道他是來找別的女人。
可周謙修只是攥著我的手腕,對許初夏說:“初夏,我想單獨和她待一會。”
許初夏忍著淚看向他,周謙修并不退讓,再次開口道:“請你離開好嗎?”
許初夏顫了一下,轉身跑開。
周謙修把我拽到他的跟前,離他很近,近的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我抗拒著他,冷冷地說道:“周先生,請自重。”
也許這個稱謂讓他不快,他忽然就笑了:“周先生?”他說,“阿如,你叫我周先生?”
我們本可以給彼此留一些面子,可他不愿意,他仍笑著對我說:“余青如,我們差一點就結婚了,你如今竟叫我周先生?”
“你也說了是差一點。”
他終于不在掩飾自己的情緒,斂了笑,滿目憤怒。
我想掙脫開他,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不由喊道:“周謙修,你想做什麼?”
他忽然笑了一下,問我:“我做什麼你都會答應嗎?”
這當然是句廢話,可他愿意試試,他撫摸我的唇角,輕聲說:“我想讓你像以前一樣愛我,我想讓你像從前一樣嫁給我,你還愿意嗎?”
隔了一年,這聽來就像笑話,我確實也笑了,我說:“周謙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許初夏做的那些事?”
他沉默,如同默認。
他早就知道了許初夏的傷并沒有那麼重,是不是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沒有在一起?
周謙修仿佛猜到我的想法,他說:“阿如,她做了什麼都與我無關。因為從我準備和你結婚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想過和她在一起,她是故意或者不是故意,我根本不在乎,我之所以過去看她,只是因為她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
所以就可以扔下婚禮上的新娘嗎?而我和他分手,又真的僅僅是因為那一場婚禮嗎?
不,當然不是,因為他給我的感覺,是在他的心里我沒有許初夏重要。
也許他是“愛”我的,可是這“愛”甚至比不過他一同長大朋友的感情。他愛我,但愛的不認真,明明可以給我十分,卻偏偏要減掉五分,因為他覺得五分已經足夠將我留在他的身邊。
如今說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我已經不再愛他了,自然懶得費這些口舌。我說:“周謙修,你知道嗎,你現在對許初夏的感覺,就是此時我對你的感覺。”
在那場圣誕酒會上,我曾聽到周謙修對許初夏說過一句話,如今,我要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他,我說:“周謙修,沒有一個人會一直等著你。”
周謙修那雙因醉酒而有些飄忽的瞳孔一瞬間緊縮,他終于明白,我和他不會再回到從前那樣了。
這一次,我比他要先行一步。
周謙修目送我離開,直到我坐進車里,從后視鏡中我看到周謙修仍站在那里,燈光打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他很可憐,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我不知道他是否為當初的選擇而后悔,但我很慶幸離開了他,離開他后我才找回真正的自己。
很多人曾說我能找到周謙修這樣的人,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但如果一生只得他五分的愛,那麼這樣的福氣我寧愿不要,我要的是全心全意。
這愿望也許一輩子不能實現,但那又如何?人生不是只有愛情。
愛情是什麼?愛情不過是生活里的調味劑,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所謂。
我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愛情至上的小姑娘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