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無數的電話打進來,有經紀人的,有助理的,也有朋友的,但唯獨沒有周謙修的,他沒有時間管我,他的許初夏生死未卜。
我生病了,燒了一天一夜,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麼進的醫院。
迷迷糊糊地看到楊鐘輝站在床前,他彎下腰笑著問我:“感覺怎麼樣?”
我搖搖頭,不愿意說話,他幫我掖掖被角:“睡吧。”
中途也醒過幾次,等徹底清醒已是第三天,楊鐘輝穿著白大褂和護士在旁邊說話,我到這時才知道他原來是個醫生。
護士離開,他站在床前看著我,說:“要吃點東西嗎?”
我不言語,我想坐起來,可躺了幾天,乍一起來頭很暈,他馬上彎腰上來扶我,皺眉說道:“有離得近的親戚朋友在嗎?”
見我沉默,他嘆氣:“你需要找個人來照顧你。”
我并不想說話,我只想安靜一會,我說:“醫生不都是很忙嗎?”
他忽然哈哈一笑:“我以為余小姐不會發脾氣呢。”
是呀,在他們眼里我就該是溫和的,就該是被欺負的,周謙修這樣想,他也這樣想。
我的沉默讓楊鐘輝斂起笑容,他終于意識到我根本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他很鄭重地向我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和你開玩笑。”
這話提醒了我,讓我想起親自取消的那場婚禮,讓我想起那個在婚禮上離我而去的男人,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感覺到多麼的難受。
我出神時,楊鐘輝猶豫地說道:“你要見一見阿修嗎?他一直在找你,因為沒有經過你同意……除了你的經紀人,我沒告訴任何人你在這里。
”
我沉默,楊鐘輝便不再言語,他的手機在衣袋里響,我說:“你去忙吧。”
他好像有些不放心我:“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走到門前,他忽然又停住步伐,轉身問:“你不想知道許初夏的情況嗎?”
不想,她是死是活與我都已經沒有關系,周謙修也許在乎,但我不在乎也不關心。她活著不會再威脅到我,死了也不會得到我一點同情。
這些話同樣適用于周謙修。
楊鐘輝明白我的意思,他看我面無表情,便不再多言,轉身要走。
我這時才叫住他,我說:“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疑惑的“嗯?”了一聲,回答我:“行啊,你說。”
周謙修是個很慷慨的人,在一起時他送我很多東西,我把那些東西全數交到楊鐘輝的手里,讓他代我轉交給周謙修。
但是周謙修沒有收,楊鐘輝原封不動地又送還到我這里。
周謙修執意要見我。
也許他覺得我對他余情未了,他覺得我所有舉動不過是在跟他鬧情緒。
8
我約了他,本是約在晚上,但他當天下午便開車來了,那時我剛回到劇組拍戲。
我穿著繁瑣的戲服向端坐在高臺上的君王彎腰一拜,我說:“從此我是生是死,都與陛下再無半點關系。”
話畢,我起身脫下那身華麗的外衣,無任何留戀地走出那座富麗堂皇的大殿。
高臺上的君王猛然起身,就在這個時候導演喊了停。
周謙修在場外等我,半月不見,他清減不少,但精神不錯,也許他仍認為我們的關系還能延續。
我們在附近找了間餐廳,他坐在那里盯著我看了一會,最后開口說:“今天拍的那場戲叫什麼?”
我沒應聲,垂頭看著桌面上的一片花紋。
片刻,周謙修說:“青如,我一直在找你。”
我無動于衷,連我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平靜。
這樣沉默了幾秒,周謙修又開口說:“你覺得婚禮改到下個月怎麼樣?我已經通知所有……”
“周謙修,”我打斷他,他不再說話,目光定定地望著我。
“我們結束了。”
他并不吃驚,只是緊緊抿著唇,等著我下一步的舉動。
我把早前收拾好的東西都裝在很大一個盒子里,眼下拿到桌面上打開,里面金光閃閃,首飾珠寶擠得滿滿一盒子,這些東西的最上面放著一張銀行卡。
我指著這些東西對他說:“這五年來你送給我的所有東西都在這里了,卡里的錢我沒有動過,有一只耳釘在我搬家的時候不小心丟了,我按同等價位補進了卡里……周謙修,我們分手吧。”
如果分手需要儀式,這就是我給他的儀式。
他靠進椅背,非常平靜地看著我羅列在盒子里的東西,他的臉上甚至帶著笑容,在我講完這些話之后,他抬起眼皮說:“何必分的那麼清楚?”
我垂著睛瞼:“分清楚好,省得以后麻煩。”
他看了我一會,點了點頭,然后傾身將那個裝著首飾的盒子全數掃在地上,首飾掉落,發出噼里嘩啦的聲響。
他說:“這樣清楚了嗎?”
珠寶掉了一地,有一條珍珠項鏈掉地上摔斷了,珠子滾的到處都是。
他不在意,指著一桌子的飯菜問我:“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后一餐飯是嗎?”
我不知道他那一刻腦子里在想什麼,總之他拿起筷子開始吃飯,而我怔怔地看著他。
他說:“這家菜做的還可以。”
我沒有回應,只是端坐在那里看他一道道的菜試過去,然后看著他突然地、重重地將筷子摔在桌子上,筷子敲打的盤子當當響,最后跳下桌子,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