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和大哥也懵了。
小綠寶還在興致勃勃臨摹另一張保單,是上個月買的,受益人依然是綠寶的爸爸,而被投保的人,是個女人的名字。
她指著那三個字,叫了聲:「媽媽。」
我頭皮都發麻了。
想都不用想,下一個出事的,肯定是綠寶媽媽。
大哥氣得咬牙,「難怪綠寶投不了胎,枉死的人大仇未報,怎麼可能投胎?!」
老爺子在旁邊嘆氣,「可惜綠寶太小,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枉死,稀里糊涂耽誤在陽間。」
大哥拳頭硬了,「綠寶,帶叔叔回家!叔叔要見你爸爸!」
老爺子攔住他,「別費勁了,綠寶爸爸身上一堆辟邪符,除了綠寶有血緣關系護身符攔不住,其他鬼魂連他身都近不了,我們以前去吃供品都是挑她爸不在的時候。」
大哥頓時急了,「那就沒有辦法了?!綠寶媽媽可還危險著呢!」
老爺子也急得團團轉,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法子來。
我默默看看小綠寶,轉身飄走了。
一股怒氣又猝不及防沖上來,我止都止不住。
我把小綠寶當親妹妹看的,我不能接受她是被人害死的。
怒氣越來越大,一路驅使著我,飄到了大樓門口。我要會一會小綠寶的爸爸。
我深吸一口氣,使勁朝門口沖去。
「咚」地一聲,我被無形的結界彈了回來。
怒氣沖到了頭頂,我站起來,再次沖了上去。
又被彈回來。
第三次之后,怒氣克制不住了。
我的指甲迅速變長,眼前也出現了淡淡血色。
我又朝門口撞去,這次比前幾次快得多,力量也彪悍得多,這力量大得我驅使不住,我反而在受它驅使。
「咚!」
巨大的聲音驟然響起,宛若寺廟上百口鐘同時敲響,震得我腦瓜嗡嗡的,滿眼都是殷紅的血色。
如果是平時,我撞上結界絕對要跑,根本不敢硬碰硬。
可現在不行。
怒氣徹底控制了我,我反而朝著大門又一次撞了上去。
我似乎忘了我出門想干什麼,我只想撞碎這道門,撕裂這個結界。
結界被我撞得「咚咚」直響,老爺子和小綠寶還有大哥都聞聲而來,被巨響震得臉色發青,捂著耳朵朝我大叫:「快停下來!你的戾氣又起來了!」
可我置若罔聞。
大哥讓小綠寶趕快去找薛淵。
可沒等小綠寶轉過身,薛淵已經到了。
他沉著臉,嘴里念著法咒,修長雙手不斷變換手勢結著印,最后拇指合在一起,刺眼的金光從他指尖迸射出來,直奔我額頭而來。
我猝不及防,被金光刺進額頭,憤怒地嘯叫一聲,兩秒之后,劇痛無比,痛得我軟軟倒下。
薛淵沖上來,將我摟在懷里,宛若我是實體一般,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別怕,笑笑,沒事了。」
我痛得不行,陷入昏迷,閉眼之前,聽見他說:「別怕,姜笑笑,萬事有我在。」
11
我過了好幾天才醒過來。
我醒來時,躺在薛淵辦公室的沙發上。
薛淵坐在我身邊,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我。
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衣服皺皺巴巴,與平時一絲不茍的形象大相徑庭。
看見我睜眼,他松了一口氣,「你終于醒了。」
我揉著快要炸裂的額頭,一陣懊惱,「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薛淵點點頭,壓抑著聲音里的惱怒:「以后有事先跟我說,不管什麼事我都會替你解決,不要瘋了一樣去莽。
」
他似乎很后怕,「我再晚一點,你就撞得魂飛魄散了。」
我也害怕,說話都帶了哭腔:「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啊!薛淵,我是不是以后會變成瘋子,隨時隨地犯病,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作沒了?」
我很委屈。
我生前老老實實做人,死后認認真真做鬼,為什麼會這樣?
我越想越不甘心,「我永遠都看不見春暖花開,艷陽高照,我就認了,可我困在這里連月亮都沒法看,如果一百年后這里拆遷,我又該去哪呢?」
我嗚嗚地哭起來,「我沒做過壞事,為什麼這個下場?」
薛淵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低聲道:「放心,萬事有我,不會讓你再犯病了。」
我點了點頭,心里卻不怎麼相信。
他還這麼年輕,即便是天師世家,又能有多少修為。
我的命運,大約已經注定,總有一天變成真正的厲鬼,害人性命,被黑白無常給滅了,或者還不等他們出手,我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我太難受了,「嗚嗚嗚,我想活!我也不想害人!」
薛淵在我耳邊不斷柔聲撫慰我:「放心,笑笑,我會有辦法的。」
我權當他是好心安慰,依然哭了個昏天黑地。
哭了很久以后,我想開了點,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也沒法子,就活一天算一天,有好吃的多吃兩口,以后再想害人我想辦法先自盡罷了。
我的情緒慢慢緩過來,終于想起我為什麼犯病,著急地抓著薛淵的袖子,「你一定要幫幫小綠寶啊,小家伙已經被禽獸爹害了,她媽媽可不能再有事了!」
薛淵有些生氣,「這事你就不能先告訴我,非得學斗牛,小姑娘家的咣咣撞大墻?」
我抿了抿嘴。
誰像斗牛了,見過這麼美麗可愛大方的斗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