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樓里多了鬼后,我感覺到了困擾。
歪脖子老爺子總是帶著一個小丫頭到處游蕩,發出各種「吱吱呀呀」的動靜,有時候還趴在員工身后吹人家頭發。
小丫頭玩得不亦樂乎,笑得「咯咯」的,老爺子也童心未泯,一老一小玩得好開心,可他們真的嚇到了員工,把人家嚇得嗷嗷叫。
那小丫頭才一歲多快兩歲的樣子,我有點生氣,這不是帶壞小孩子麼?
我把小胖丫頭攬在懷里,「大爺,您能不能不要教壞小綠寶?」
這小丫頭生前可能憋氣憋太久,臉都憋綠了,配上大大的眼睛,活像個小外星人,我管她叫綠寶。
聽老爺子說,小丫頭不缺祭品,她父母不知給她燒了多少東西,她現在小小年紀,身家頗豐,只是不知為何投不了胎。老爺子之前就蹭她的祭品飽肚子,后來老爺子投桃報李,就老帶著她來這里吃堂食。
此刻他很委屈,「妮兒,你想消失是你的事,但你總不能讓我們也跟著消失吧?我們是鬼,按流程是要投胎的,現在滯留在陽間,得靠嚇人吸點人家泄出來的陽氣,才能保住自己不消失啊?」
我嚇了一跳,「還有這說法?」
老爺子把綠寶從我懷里搶走,「可不咋地。我老了沒關系,小綠寶才多大,我得保住她讓她等著投胎啊。」
他罵罵咧咧的,又開始抱怨地府的投胎系統有 bug,綠寶這麼小,家里又給她做過那麼大一場法事,按說她可以插隊投胎,怎麼就給滯留在陽間沒人管沒人帶。
我也跟著罵了一會兒,心里開始擔心我自己。
我雖然死了,但我的求生欲還在,十二層的湯又這麼香,我不想消失啊!
我想來想去,先得解決老爺子和小綠寶的事。
我指了指大樓對面的一所中學,「大爺,對面那學校不是總有校園霸凌的新聞嗎?你去帶小綠寶找那些霸凌的壞蛋,嚇唬他們去,還能做做好事。」
大爺眼睛一亮,拍拍腦袋,「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
他拉著小綠寶,「走,爺爺帶你去看看學校長什麼樣!那里更好玩,有好多小壞蛋!」
小綠寶笑得「嘎嘎」的,一邊口齒不清地叫著「打壞蛋」,一邊朝我揮揮手,邁著小短腿跟大爺走了。
我目送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離去,又聽見了身后的低笑聲。
不用回頭我都知道,薛總又犯神經了。
這幾天員工被老爺子和小綠寶嚇得人心惶惶,可能影響了公司業績,薛總臉越來越沉,今早來的時候嚇我一跳,寒氣森森的,一雙眼睛跟鷹眼似的,我都懷疑我和他到底誰是厲鬼。
這會兒我回過頭,發現他的寒氣消失了,笑得幽黑的眸子瞇起來,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還挺好看的。
可惜我沒心情欣賞,我在想我怎麼辦。我不想消失,可我也不想把人嚇壞,畢竟我是厲鬼,殺傷力可是很大的。
想來想去,我想到一個天才的辦法。
我瞇著眼睛盯著薛淵,指了指他,「就你了。」
當晚,我等到十點,薛總加完班要去廁所。
薛總的如廁時間很固定,晚上十點,一定要去廁所。
我趕在他前面跑進男廁,反正員工都下班了,也不怕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我跑廁所里,干脆利索地把所有卷紙都抱在懷里,一溜煙往出跑,可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薛淵的腳步聲。
我做賊心虛,也忘了他看不見我,嚇得躲在廁所的工具間,抱著一堆卷紙,心里十分緊張。
對,這就是我想到的辦法。
對于我來說,最恐怖的事情,排行前十的絕對有上廁所沒有紙,身邊還沒有人,這比見鬼還可怕。
我屏住不存在的呼吸,豎起耳朵,聽見薛淵拉門關門的聲音,還有悉悉索索解皮帶的聲音,臉不禁紅了。
啊,我好像個變態,偷聽帥哥上廁所。
過了一會兒,薛淵「咦」了一聲,然后沉下了聲音,聽著很生氣:「拿來。」
我愣了。
他在跟誰說話?
3
我貼著工具間的門,動也不敢動。
我知道他看不見我,我不用害怕他。
可是現在深夜十點,他突然在廁所自言自語,好像個精神分裂啊!結合之前他無緣無故老是笑……
我一個厲鬼,現在狠狠地害怕了。
薛淵敲了敲隔板的門,聲音更加不耐煩:「卷紙,拿來。」
我哆嗦了一下。這個語氣里的威壓,真的很有壓迫感。不管他是不是在說我,我都很想把卷紙還給他,然后有多遠跑多遠。
我抖著手,默默把卷紙放在地上,滾了回去。
薛淵更生氣了,「干凈的!」
我一時忘了他看不見我,趕緊從門縫里把一卷干凈的卷紙遞過去。
薛淵這次滿意了,一陣沖水聲后,我聽見他悉悉索索系皮帶,邊系邊說:「都放回去。」
我跳起來就把卷紙都放回隔間,拍了拍胸口,這才想起來:我憑空把卷紙遞給他,他怎麼不害怕呢?
但轉眼又想通了:一個精神分裂患者,在犯病時八成是無所畏懼的。
我默默飄出了十二層。我還是離他遠點吧,至少在他犯病時離遠點。
雖然我是鬼,但我覺得精神分裂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