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我的也沒關系。」顧瑾澤仍在堅持,「我可以養他,我會是個好爸爸。」
我搖搖頭,轉身離開。
「南喬!南喬!」
顧瑾澤慌了,他在大雨中膝行了幾步,試圖挽留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給我一個機會,這一次我會好好學著怎麼愛你……」
「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啊。」我輕輕地說。
顧瑾澤像是突然挨了一耳光般,愣在了原地。
我舉著傘,抬頭望向天空,萬千雨石砸下,我輕輕地笑了。
「無論我升起還是跌落,無論你將我當成神女還是賤人,我都沒有變過。
「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我將一柄傘輕輕放在顧瑾澤身邊,轉身離去。
走出很遠,我回過頭去,發現顧瑾澤依然跪在雨里,他沒有去撐那把傘,整個人靜止如同一尊黑色的雕塑。
12.
后來,許牧野在新聞發布會上,對我公開道了歉。
此舉等于公開承認校園霸凌,他的職業生涯到此結束。
陸恒拿著刀找到我:
「南喬,如果捅我幾刀可以原諒我的話,你就捅吧。」
雪亮的刀具嚇到了米米,我把陸恒趕了出去。
沒想到陸恒又偷偷潛入我家,他還給米米買了奶酪棒。
我回家時,發現陸恒在教育米米。
「我是你爸爸。」他說,「叫——爸爸。」
米米抬起小胖手,給了京市太子爺一個大耳刮子。
陸恒很生氣,而且不敢還手,只能看向我:
「許牧野和顧瑾澤都說,你已經否認了孩子是他們的。」
「所以說……」
我輕輕地笑了。
「陸恒,說了多少次,孩子不是你的。
「當年我收了你們的錢,在你們面前扮演念念,但是我沒有和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發生關系。
」
「還記得第二天你早上起來頭痛欲裂、記憶模糊嗎?」我說,「因為你喝的酒里,是加了料的。
「那天晚上,也就是三年前的二月十五號,我分別去見了你們三個,給你們喝了加料的酒。
「因為我知道,不這樣你們就會一直糾纏我,甚至威脅到我外公的安全,我希望借著你們意識不清的夜晚,帶著外公離開這座城市。」
「為了麻痹你們,我偽裝了一下現場。」我聳聳肩,「其實很蹩腳,但沒想到,你們都信了。」陸恒臉色慘白。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走?」
「因為我外公手術失敗了。」我輕輕地說,「他去世了。」
陸恒愣在了原地。
……
那晚,處理完三個男人后,我在凌晨趕回了醫院。
等在門口的是主治大夫,他低聲告訴了一夜未眠的我一個消息。
——手術沒能成功。
處理外公喪事的全程,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很奇怪,就像是身體里那個控制痛苦的開關關上了,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抱著他的骨灰,我回了老房子。
這幾年我四處打工奔波,經常住在外面,已經很少回到這處我住的老房子,外公一直由護工陪著。
直到今天,外公不在了,我才終于又回到了這里。
老房子一切如舊,柜子上擺著一排娃娃,每一個的衣服都是當初外公給我縫的。
門口擺了好多袋落灰的薩其馬,我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但外公怕我吃太多甜的長蛀牙,所以每天只允許吃一塊。
他買了這麼多,大概是想等我回來吃。
我放下骨灰盒,擺好遺像,清掃了房間。
最后,從外公的床頭柜里,我發現了一幅電影海報。
是《念念不忘》的海報,上面是十七歲的我,美好干凈得像是露水,面對鏡頭羞澀地抿著嘴。
底下印著字——「最好的念念」。
我那個識字不多的外公,把「念念」兩個字劃了,然后在旁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我的名字。
南喬。
「最好的南喬」。
那一晚,我拿著那幅海報,身體里的水龍頭像是突然被扭開了,我哭了個徹徹底底。
墻上,外公在鏡框中,溫柔地注視著我。
你看,你看。
這世界上還是有人,愛著原本的你。
13.
外公走后,我安排好了我的后事。
也沒什麼財產需要分配,我從顧瑾澤、許牧野和陸恒那里拿到的錢,還完賠償金付完手術費后,就不剩多少了。
我打算去臨市的大海邊結束自己的余生,之所以不在本市,是我感覺外公的靈魂可能還在這里,他看了會難過。
我買了晚上的高鐵,去高鐵站的路上,我經過了一處老街區。
那是我們這個城市最骯臟的一條街,酒吧霓虹燈高懸,醉酒的男人罵著臟話,站在街邊的女人穿著破舊的漁網襪,空氣里彌漫著讓人嘔吐的味道。
我裹緊外套,想要快速離開這里。
然而一聲很微弱的哭聲驚動了我。
那是在垃圾桶里。
一個很小很小的嬰兒。
我環顧四周,她的母親應該是那些女人中的一個,她養不了她,于是把她丟在了這里。
就像我母親當時把我丟給外公那樣。
她在哭,已經快要凍僵了,哭聲越來越微弱。
我想起了心理醫生曾經對我說的話,他說:「林小姐,你要為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動力。
」
他說得對。
我抱起小嬰兒,她還沒有名字。
在我小時候,我外公給我起了個小名,叫米米。
我嫌棄這個名字又土又怪,不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