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過神的時候,我的白色裙子已經被鮮血染紅。
腹部痛如刀絞。
門外傳來救護車的響鈴,醫護人員朝我奔來,把我抬上擔架,問我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說不出話。
死死盯著門口,另一撥救援人員跪在雪地里,爭分奪秒地給我爸做心肺復蘇。
會沒事的。
我爸一定會沒事的。
他會長命百歲,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在心里反復安慰自己。
直到救護人員對視一眼,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撐起身子,聲嘶力竭地喊:「為什麼停下來?救我爸啊!求你們救救他……」
「抱歉,您父親心梗發作,我們盡力了。」
我眼睜睜看著平常生龍活虎的小老頭,被裝進殮尸袋,而我被推進搶救室。
醫院天花板的頂燈真的好刺眼,刺得我淚流滿面。
生理上的疼痛好像感覺不到了。
我只覺得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護士大喊:「產婦大出血,有早產跡象,快去聯系她的家人!」
意識迷離的前一秒。
我在想。
家人?
我沒有家人了。
在闔家團圓的除夕夜,我失去了最愛我的爸爸。
15
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傅則湛正在開會。
澄清微博一經發出,外界輿論發酵,股市再次震蕩,董事會要求他給個說法。
他扯了扯領帶,煩躁不已。
心想,這群老東西,耽誤他找老婆復合。
秘書急匆匆闖進會議室:「傅總,夫人出事了!」
傅則湛一僵。
指尖的鋼筆掉落在地。
他訂了最近的航班趕回江南,又以最快的速度沖進醫院,額前出了層細密的汗。
紅色的手術燈像一只無形的大手。
死死掐住他的脖頸。
幾欲窒息。
時間很漫長,傅則湛不吃不喝,一直守在手術室門口未曾離開過半步。
三個小時后,門開了。
醫生從里面走出來,摘下口罩:「傅先生,孩子一切平安。但您太太出血止不住,且求生意志薄弱,可能……」
傅則湛豁然抬眼。
喉嚨里像堵了什麼東西一樣難受而又刺痛,他停頓許久,才開口:「說下去。」
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
醫生:「可能熬不過今晚。」
他瞬間紅了眼眶。
巨大的恐慌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死死套牢。
傅則湛沿著墻壁緩緩下滑,跌坐在地,像有鈍刀搓磨血肉,疼痛感蔓延全身。
他好不容易認清自己的心意,她就要離開他了嗎。
不,他不允許。
「找最好的專家,用最好的藥。救不回她,你的職業生涯到此為止。」
醫生不敢惹這位祖宗,召集團隊商討進一步方案。
傅老爺子趕到時,空蕩蕩的搶救室門口,只剩下傅則湛一個人。
他坐在冰涼的瓷磚上,把頭深深埋進臂彎里,整個人毫無生氣。
「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傅老爺子嘆息道,「非要等到失去時,才追悔莫及。」
傅則湛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結婚三年,他從沒珍惜過梁馥語。
她拍打戲摔斷腿,哭著給他打電話。Ўž
他冷冰冰拋下一句:「讓助理帶你去醫院,以后這種小事不用告訴我。」
而白初初只是蹭破點皮,他就趕到劇組大發雷霆,為她撐腰。
梁馥語不知道,回家后,還傻乎乎地朝他撒嬌。
「老公,好疼,你能不能關心關心我呀。」
傅則湛眼皮都沒掀一下:「關心能止疼?」
「不能,但是我想聽……」
他直接打斷:「抱歉,做不到。」
轉頭,卻對白初初噓寒問暖:「痛就告訴我,我來陪你。」
這樣慘烈的對比,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后來,梁馥語似乎攢夠了失望,不再主動找他。
他本該松一口氣才對,可是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開會時常走神,想回家見梁馥語,甚至有好幾次,將白初初錯認成了她。
起初傅則湛以為,這只是戒斷反應,并未在意。
直到那段熱吻視頻被曝光,梁馥語給了他一巴掌,罵他混蛋。
他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離婚,更不會讓她打掉他們的孩子。
梁馥語消失的那幾個月,傅則湛沒睡過一個好覺。
半夜會心慌到驚醒。
白初初找上門,質問他:「阿湛,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已經回到你身邊了,為什麼還要瘋了似的去找一個贗品呢?」
「如果你再這樣,我們之間就結束吧。」
女人越說越激動,幾乎歇斯底里。
傅則湛沉默地看著她。
忽然覺得很厭煩。
他怎麼會把梁馥語當成白初初的替身呢,明明兩人除了相貌有幾分相似,性格卻大相徑庭。
梁馥語溫柔體貼,情緒穩定。
白初初放肆驕縱,任性妄為。ýƶ
他受夠了。
傅則湛的母親很早過世,父親忙于工作,對他疏于管教。
沒人教他什麼是愛。
也沒人教他如何去分辨一段不健康的戀愛關系。
可是那天,他豁然大悟。
原來。
他把不甘心當成真愛,錯過了最該珍惜的人。
16
凌晨四點,醫院的長廊冷冷清清。
傅老爺子已經離開。
傅則湛依舊維持那個姿勢,坐在地上沒有動。
旁邊有個阿姨路過,看得心疼,給他遞了張紙,輕聲勸他:「小伙子,沒事啊,別哭了。」
傅則湛摸了摸臉。
是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