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是真嫌自己現在住得太寬敞了。」說完我掛斷了電話,轉手開始聯系房屋中介。
在我著手準備賣房的期間,我爸他們不死心,為了逼我現身,開始跟蹤我,在我出現的各個場合里鬧事。
我晾了他們三天,找人錄像存夠了證據,然后報了警。
很快,他們便以尋釁滋事為由被拘留了十五天。
爸媽自認為這一生都活得有頭有臉,沒想到晚年被自己的親女兒送進了派出所。
當著警察的面他們對我破口大罵,大聲數落我的不孝。
我嫌吵,戴上耳塞,轉過身告訴前來調解的警察,我堅決不同意和解。
被帶走時,那個記憶里總是威嚴權威的父親看向我的眼神中染上了驚懼。
意識到我真的可能不會再管他們之后,他向我軟了語氣。
他一聲又一聲「雪雪」地喊著我,是我從十歲之后就再奢求不來的親昵。
可我早沒了情感,自然不會再對他心軟。
可惜讓林卿給跑掉了,
她在爸媽被帶走的時候,連夜跟齊修遠跑去了外地旅游,
為了保護他們親手捧出的這顆舞蹈新星的名聲,爸媽一口咬定這件事情就是他們自己盤算的,其間絕對沒有林卿在教唆。
我想象林卿那不害人就不舒坦的賤嗖樣,估摸著早晚也還有機會。
于是我趁著這段時間,將原來的房子低價出手,賣給了一個文著花臂黑白兩道通吃的大哥。
就這樣,還沒等到爸媽被放出來,旅游回來的林卿站在昔日的家門前,卻死活進不了門。
據說當時林卿不相信房子沒了,拍了好久的門要對方給個解釋。
結果門開之后,看著大哥一米九的個頭,瞬間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最后,是齊修遠開車將她接到了自己家里。
沒過兩天,爸媽也放出來了,在聽說房子被我賣了之后,又是好一通指天罵地。
卻沒有人敢再來找我麻煩。
生存成了他們現在最主要的問題。
于是很快,我爸媽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連夜搬進了齊修遠的家中去。
一開始齊修遠還很歡迎。
可是我爸媽這些年沖著我擺譜拿喬慣了,失去作威作福的對象,他們很快就沒忍住,開始對著齊修遠展露自己的惡劣脾性。
齊修遠也是個從小到大沒受過氣的人,他們很快爆發了第一場矛盾。
沒多久,我爸媽就從齊修遠家中搬了出去,他給他們單獨租了一套房,離齊修遠的家隔著半座城。
為此我爸媽沒少對著林卿埋怨。
說齊修遠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對他們可沒有這麼不尊敬,林卿為什麼不在齊修遠面前多提點提點他?
林卿自己還要靠著齊修遠給她砸錢跳舞呢,在齊修遠面前說話又怎麼可能硬氣。
時間久了,為了維護跟齊修遠的關系,林卿和爸媽這邊也疏遠起來。
又是尋常的一天,林卿去看望爸媽的時候,聽見他們對齊修遠的抱怨。
順帶懷念一下當初我負責他們飲食起居的時候,日子是多麼的順遂。
這是他們的慣用手段,抬高一個來貶低另一個,說到底都是為了他們自己。
可林卿不會上當,這些天來她已經忍夠了。
當即把家里能砸的東西全砸了一遍,然后叉著腰問爸媽既然覺得我好,為什麼不來找我?
這是她第一次在爸媽面前發火。
在抓牢了齊修遠后,家人于她不過是增添生活色彩的調劑品,她再也沒必要看誰的眼色。
那一次他們鬧得可稱是驚天動地。
主要戰力是我媽,她在出租屋門口哭天搶地,揪著林卿的頭發一會說她是白眼狼,對不起她這麼多年的教導和投入。
一會又罵我狠心,說明明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去的,不就是一次手術缺席嗎,我憑什麼要這麼鬧。
我爸覺得丟人,在屋子內悶聲抽著煙。
林卿也不甘示弱,跟我媽互相拉扯,大罵她是吸血鬼,不知足。
最后鬧到整層樓的人都跑出來圍觀才匆匆收場。
這事鬧出名了,從前那些奉承他們的親戚也紛紛散了,不再和他們往來。
一位親戚將爸媽的近況轉述給我,一邊說一邊感嘆:「當初老大他們樂意聽別人夸他們會養孩子,說林卿一個戰友的女兒被養得跟公主一樣,全都靠他們心善,想不到最后養出來的竟然是頭白眼狼。」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神瞄著我,露出討好的笑:「初雪啊,要我說還是你姑媽眼光好呢,相中你這個寶貝,現在只用享清福就對了。」
然而姑媽不是很買賬,毫不客氣地將人趕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依舊很生氣:「當初你小的時候,他沒少笑你野孩子,現在兒子畢業要找工作了,就來夸你了,這些人,捧高踩低的,我呸!」
對此我倒沒有什麼感觸,這樣的人,在我成長的前半生遇見了太多。
只是在暖黃的燈光下,我看著姑媽為我操心的眉眼,忽然間,心口涌上一陣細密的暖意,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