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進手術室的那天,我的家人和男友都陪在養妹身邊看她的比賽。
那一天,我的手術出了意外。
大腦里的瘤子被摘去了,可我被傷害了神經。
再也沒有了正常人的感情。
1
我的腦袋里長了顆瘤。
我本來想將這件事告訴我的父母和男友。
可父母忙著買機票陪養妹去國外參加舞蹈比賽。
男友最近也總是加班。
我的手指在聊天界面里停留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了刪除已經編輯好的消息。
我知道,有關我的事情,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畢竟在所有人心中,我的存在比不上養妹的萬分之一。
2
養妹林卿是爸爸戰友的女兒,在她六歲的時候,一場車禍意外帶走了她父母的性命。
林卿被她的那些親戚驅趕排擠。
最后渾身臟兮兮地流落街頭,被前來吊唁老朋友的爸爸撿到。
從此,她成了我們家中的第二個女兒。
那一年,我十歲,林卿六歲。
爸爸媽媽告訴我:「初雪,你已經是大孩子了,要學會照顧妹妹。」
我并不清楚該怎麼照顧妹妹。
我只知道,林卿總是很弱小,她什麼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用哭紅的眼睛望向我。
我的一切就會變成她的。
十歲那年,我失去了自己的臥室,搬進了客房。
十二歲時,我的鋼琴課被取消,家里的鋼琴被賣了出去,空出來的琴房成了林卿的舞蹈室。
十五歲之后,我就沒有再穿過新衣服,身上總是兩身校服輪著換。
父母也不在意,他們將林卿打扮得光鮮亮麗,出去逢人就夸他們的女兒長得好看。
從那時候起,我就不再怎麼回家了。
在我大學將要畢業那年,林卿去外地上大學了。
我的父母曾短暫地想起過我。
他們時常給我打電話,關心我的生活狀況,偶爾也會在手機上給我推送一些我所在的城市工作招聘信息。
將戰友的遺孤供上大學,我爸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項成就。
整個人神清氣爽,他說要來我的城市看望我。
順便幫我把把關,看我交往三年的男友是否靠譜。
我的心中早對他們沒了什麼期待。
但依舊定好了酒店和餐廳接待他們,只是我沒有想到,和他們一起出現的,還有許久未見的林卿。
那一天,她的笑容格外純真,就像她剛到我家時那樣。
她這樣對著我的男友笑了一整晚。
后來,我在男友的微信聊天置頂上,看見了林卿的頭像。
3
被推進手術室前,我還是沒忍住,給父母打了電話。
電話只接通了三秒,那頭傳來爸媽著急的聲音:「初雪,我們這邊要登機了,你妹妹的比賽比較重要,有什麼事等回來再說。」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上一句,就被掛斷了電話。
我有些怔神,望著手機屏幕。
正好刷出了男友齊修遠的新動態。
他說要去奔赴自己的山海,配圖是一張機票,上面打印著林卿將要前去比賽的國度名稱。
我眼神定定地盯著屏幕,直到一旁的姑媽看不下去,強行拿走了我的手機。
「姑媽已經幫你在同意書上簽了字,你放心,有什麼事姑媽替你擔著。」她慈愛地撫摸著我的腦袋,又長長地嘆口氣,「大哥這些年做事糊涂,只是可憐了你……去吧,孩子,我會一直在外面等你回來。
」
我被推進了手術室,麻醉藥漸漸在我身體里生效。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忍不住想,如果我就這樣死在了這場手術中,爸爸媽媽會不會為我掉眼淚。
還有齊修遠,我想,等我出去之后,我一定要親口告訴他。
我早就知道他變心了。
這一次,我決定不要他了。
4
我和齊修遠的故事算不上多麼轟轟烈烈。
可在當初的大學校園里,也是被老師同學皆認可的一段美談。
故事的開端很俗套。
家世外貌都很優越的學生會主席,在某次學院的迎新活動上,伸手扶了一把因為忙了一天沒吃飯最后低血糖累暈的后勤。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特地為她留了兩顆糖在口袋里。
從那之后,口袋里為我留糖成了齊修遠的習慣。
在他的眼里,我是被風吹一陣子都會倒的人。
他總是很擔心地看著我說:「阿雪,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過。」
他說我對他的意義與任何人都不同。
他的身邊永遠都有我的專屬位置。
就像他的外套口袋里永遠都會為我備齊糖果。
只是上一回在通宵開完兩個會議之后,我再去摸齊修遠的外套口袋。
只摸出了一根陌生的口紅,香奈兒銀管 116,林卿最喜歡的色號。
我不動聲色地將口紅放回他的口袋,從此之后學會了自己帶糖。
5
我的人生是以十歲為分水嶺變得截然不同的。
從我十歲開始,我就在努力讓自己習慣不去倚靠任何人活著。
我降低了對所有人的期待,只要不抱有期待,就不會失望,更不會在失望累積到足夠程度后陷入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