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女兒現在有很嚴重的應激反應,根本不能看見異性,尤其是那些跟她同齡的異性。
我坐在女兒的病床邊,她活活劈開了四個指甲,指甲都是疼痛至極時在地上摳破的痕跡,烏黑的血漬凝在她的指縫中。
但她不讓任何人碰她。
平日都是我不愛說話,都是女兒哄我開心,她每天如一個小兔子一樣在我身邊跳來跳去,每天「爸爸、爸爸」地喊我。
可如今,我試圖和她說話,她卻不回答了。
「酥酥,爸爸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棉花糖,你喜歡草莓味的對吧?還是哈密瓜味?你都不喜歡嗎?」
女兒沒反應。
「酥酥,你也很想早點回家吧?等你好了,帶你去一直想去的游樂場。」
酥酥還是沒反應。
平日我就不會扮演一個好爸爸的角色,沒想到如今我還是不會。
正當我茫然的時候,酥酥突然開口了。
她問我:「爸爸,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什麼?」
酥酥喃喃道:「老師說,只有壞孩子才會得到懲罰。爸爸,我是因為做錯什麼事被懲罰了嗎?」
我的女兒酥酥,只不過放學后走在了最常走的路口,被幾個剛高考完心懷惡念無處發泄的男孩盯上。
她有什麼錯?
面對這個問題,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噎住了一般,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
酥酥小小的身體在我懷中抽噎著。
我摟著她,心卻一揪一揪地疼。
幾天后,我得知了那個叫趙沛的小畜生的信息。
他父母給他出具了精神分裂病史,最終鑒定的結果是他在犯案的時候不具備自主意識,因此無法追究刑事責任。
趙沛得到的處罰就是民事賠償 30 萬,由父母嚴加管教,再向受害人家屬當面道歉。
當面道歉的那一天,趙沛的爸爸戴著帽子,目光恐懼地看著我。
趙沛嘻嘻哈哈地看著我:「你就是把我爸頭發燒了的人啊?好酷啊,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趙松濤大怒:「少說廢話,趕緊道歉走個流程,道歉完就走。」
「噢。」
趙沛在眾目睽睽下走上前,他端詳著我,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女兒被我弄的時候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她居然一直喊著爸爸!我告訴她,我就是她爸爸,她居然還咬我一口!」
「然后我就拿石頭往她頭上使勁兒地砸!砸三下就見血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很氣吧?你想把我送進監獄,可我是精神病,你是不是要被我這個瘋子給氣死了啊?」
在一旁的民警臉色大變:「家長!管好你們的孩子!」
趙松濤臉色大變,猛地給了趙沛一巴掌:「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還嫌惹的事不夠多嗎?!」
場面瞬間大亂起來,趙沛的媽媽哭泣,民警幫著勸阻,趙沛哈哈大笑。
可我沒有生氣,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躁動滾燙。
我蹲下身子看著他,微微一笑:「沒關系,小伙子,你遲早會進入瘋子的游戲時間的。」
看見同類的感覺真好。
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會叫誰的名字呢?
03
三個月后,我出現在一家問題青少年馴化機構里,應聘老師的崗位。
說是馴化機構,其實就是一個實打實的惡人訓練營。
不同于監獄和精神病院,這里面關著的人更加恐怖。
這里的人基本都沒有同理心,他們或是天生壞種,或是暴虐成性,更有甚者,還有許多犯了十惡不赦的罪過,躲在這里逃避法律制裁的人。
當然趙沛就是其中之一。
校長神情凝重,深深的眼窩下仿佛藏著別人看不穿的秘密,他一邊仔細看著我精心準備的資料,一邊一臉警惕地打量著我:
「你的履歷很優秀啊,來我們機構會不會太可惜了些?」
我推了推眼鏡:「教育從業者總是喜歡挑戰一些高峰,我希望有更高的挑戰。」
校長嘆了口氣:「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這兒跟教學可能沒什麼太大關系,他們都不是正常的孩子。特別是三個月前我們機構來了個孩子,那孩子無惡不作,天生暴虐,本來我們機構管理還是可控的。自從他來了之后,不但和一幫不良少年拉幫結派算計老師,還差點逼得一個同學自殺。這個崗位的上任老師就是因為受不了才走的。所以必須有足夠強大的心理能力才行。」
「是趙沛嗎?」
校長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幽幽道:「前段時間的新聞鬧得那麼大,我也是略有耳聞,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不勸退他呢?」
校長搖了搖頭:「哎,他爸媽有錢,他們一家都打算移民,正在辦手續。把這孩子放在外面一定又會惹事的,所以才花高價送到我們這里來。」
我笑了笑:「明白了,我很愿意接受這樣的挑戰。順便問一句,我們機構不限制老師的教育方式吧?因為我的教育方法可能會不太一樣。」
校長有些悲憫地看了我一眼:「我們這個機構的孩子都不是什麼正常人,你能保全自己就不錯了,唉!」
辦理交接手續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被不良少年們折磨到辭職的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