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乖、寶寶不哭……」她動作輕柔，語氣溫和，轉向我時卻猛然一變，「你想做什麼！」

病房裏很黑，我瞧不請她的表情，腦海裏卻幻想出兇神惡煞的惡鬼。

「媽，我是你養的母牛嗎？」

我緩了緩氣，語氣平靜。

「胡說八道！」我媽語氣很重，「都是當媽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哪有不讓自己孩子吃奶的！」

屋裏漆黑，現在淩晨三點，走廊上傳來了陌生人的喜悅之聲：「生了生了！是個閨女兒！」

我閉上眼，只覺得無力：「帶著你的孫子滾。」

我媽一邊抱著她孫子出去，一邊罵罵咧咧：「別的媽媽都和孩子一起睡的，誰像你一樣？還要分兩個病房！就你矯情……」

門被關上了，我睡意全無。

打開燈，覺得胸前濕潤一片，掀開被子一瞧，睡衣上浸潤了混著奶水的血液。

真疼啊。

11.

我入住了本市最好的月子中心之一。

裏邊的服務還不錯，除了月子餐合我胃口外，提供的產後修復教程也很專業。我取消了一切能和孩子見面的環節，什麼幫寶寶洗澡的課程、輔食教程等從來沒去上過。

除了程墨，其他幾個人我見得很少，我爸媽他們來的話就去看孩子，偶爾抱過來給我瞧，我也不會給好臉色，慢慢地他們就不來了。

坐完月子，終於能回家了。

我首先去看的，是放在抽屜裏的戶口本。

取名字的事情我和程墨商量過了，我無所謂取什麼名字，所以程墨和父母們討論過後，決定叫「順康」，寓意一輩子風順安康。

即使我對他沒有母愛，但他是我的：「之前答應我的事情，你還記得？」

程墨先是一楞，而後笑著說：「當然記得，順康跟你姓。」

此事就這般定下了。

不過當我翻開戶口本，看見「程順康」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居然一點意外也沒有，就連怒氣也生不起來。

我拿著戶口本來到客廳，我爸媽和他爸媽正坐在沙發上其樂融融地逗孩子。

「芯芯，來，喝口水……」程墨從廚房走出來，卻在看見我手中的東西的時候，停住了步子，「芯芯……」

我看向他：「程順康？」

程墨默默地把水杯放在了茶幾上：「對不起，芯芯，我……」

「哎呀你別怪我女婿！」我媽幫他說話，「你坐月子，程墨又要上班，這戶口是我和你婆婆上的！我倆怎麼念啊，都覺得程順康念得比較順！所以決定先跟著程墨姓！」

我還未說話，我婆婆馬上接道：「芯芯，你別生氣啊，我和你媽都說好了，第二個孩子保準跟你姓！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跟你姓！」

哇哦。

你們的算盤打得可真好。

我放下戶口本，突然覺得胃裏傳來一陣一陣的惡心，喘了兩口氣，胸悶得不行，大腦恍惚間有一瞬的暈厥。

緩過神來，我朝他們笑笑：「好，其實我也覺得程順康比較順耳，那就姓程吧。」

程墨猛然擡頭看著我，我沒看他。

「欸！這才是我的乖女兒嘛！」我媽原本有些忐忑的臉色被喜悅替代，「剛剛我叫小寶這名兒，他還笑了哩！」

我婆婆朝我招手：「芯芯你過來，小寶的眼睛長得多像你呀！又大又圓，跟葡萄似的。」

我便走過去，看了眼程順康，笑著說：「是挺像的，但更像程墨，從小就俊。」

他們都笑開了花。

我婆婆說：「芯芯啊，要不媽留在這裏幫你照顧小寶幾個月吧？你剛出月子，身體還沒恢復好。

」

我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沒事的媽，我在月子中心天天鍛煉，現在身體恢復得可好了，而且那邊什麼都教，洗澡啊輔食啊幼教啊，我學得也不錯。坐月子這個月沒和小寶相處太久，現在我要好好補償才是。」

我婆婆聽我這麼說，眼裏泛起滿意的神色：「欸！你說的沒錯，你當媽的，要和孩子多親近！」

我媽都要笑出聲來了：「我就說吧！那些說不想生孩子的，孩子一生出來態度就不一樣了！比誰都寶貝得緊！哈哈哈，瞧我們芯芯也是這樣！所有女人都一樣！哪有當媽的不愛孩子的？」

我笑著回道：「還是被你們說中了。」

余光裏，我看見坐在邊上的程墨如釋重負舒了口氣。

12.

兩家父母舍不得程順康，吃了晚飯後才走。

程墨洗好碗筷，泡了奶粉來餵他兒子，見我坐在邊上玩手機，他小心翼翼地問：「芯芯，你……還在生氣嗎？」

我瞥他一眼：「生什麼氣？」

程墨松了口氣：「沒什麼。」

孩子餵好了，他把程順康放到嬰兒床上，過來坐在我邊上握住我的手，語氣誠懇地要和我推心置腹：「芯芯，這段日子辛苦你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可以啊。」我說，「既然你想和我好好過日子？不如先把我拉進你們一家五口的群聊？」

程墨握著我的手猛然僵住了。

我轉頭看向他，他眼裏的慌張和無措顯露無疑：「芯芯，我……我不是……」

「無所謂，」我笑了笑，「現在把我拉進去就行。」

程墨抿了下唇：「好。」

我進去的時候，爸媽們還在開心地分享著自己孫兒的照片，一見我進群，也不尷尬，一個個發出了「歡迎歡迎」

的老土表情包。

我婆婆艾特我：「芯芯啊，以後多給我們拍拍小寶的照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