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連連稱是:「對!我們芯芯嘴硬心軟,你再忍幾個月哈。」
程墨:「好。」
我慢慢地摸著隆起的肚子,僅存的一點點愧疚和愛意,蕩然無存。
孩子?
這是背叛的種子啊。
是我愚鈍的證明呀。
7.
預產期前兩周,程墨陪我去最後一次產檢,結束後我帶著他去了婦產科的分娩體驗中心。
我沒告訴他預約體驗的事情,所以這會兒他很茫然。
慢慢坐下後,我漫不經心地摸著肚子,看著他不知所措的模樣,輕笑一聲:「你不是說同甘共苦?那自然要和我一起體驗生產的痛苦才是。」
程墨盯著那臺機器瞧了會,看向我,笑了笑:「你說得對,不過下次能早點和我說嗎?我沒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我歪了歪頭,「你在開玩笑嗎?體驗而已,又沒真在你身上動刀子,需要什麼準備?」
程墨垂著眼:「好,我知道了。」
醫生一邊誇他未來肯定是個好父親,一邊幫他戴上儀器,開始前,還提醒道:「我會一級一級往上調,不行了要說哦。」
程墨:「好。」
醫生一邊調一邊介紹:「一二級還好,三到四級就是女生平時姨媽疼的感覺……」
才到三級,我就看見程墨神色緊繃,額頭冒汗了,但他一聲沒吭。
四級,五級,六級,七級……
程墨的牙關死死地咬著,他雙手握拳,手臂上爆滿了青筋。
醫生見他這樣,好心問了一句:「先生,您還受得了嗎?不然就到七級……」
「繼續。」
這不是程墨說的,是我說的。
醫生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程墨,他靠在靠背上,默默地盯著我,沒有說話。醫生嘆了口氣,繼續往上調。
八級的時候,程墨沒忍住呻吟了一聲,我知道他在堅持什麼,所以才一直咬著嘴巴不肯喊出來。
不過是可笑的尊嚴,不肯承認自己承受不了這種痛苦罷了。
也不想承認自己的卑鄙,所以才出爾反爾讓我懷孕。
十級結束。
他癱軟在沙發上,朝我露出一個苦笑,握住了我垂在邊上的手:「芯芯,辛苦你了,我現在真情實感地明白,母親是多麼偉大。」
「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話,我沒忍住笑了起來。
程墨和醫生都詫異地看向了我。
我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頗為開心道:「騙人,你明明是真情實感地明白了,當個男人有多好。是吧?」
程墨臉上的笑容瞬間定格。
8.
預產期前一天晚上七點,我出現頻繁宮縮。
程墨正在洗碗,一聽到這消息,碗也不洗了,他簡直掩飾不住自己興奮的笑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給爸媽打電話。
我捧著肚子,慢悠悠地去洗頭洗澡。
到醫院後,兩家的父母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一個個地湊過來對我噓寒問暖。
做完B超,因為孩子體重適宜,羊水也足夠,所以醫生建議我順產。我只當聽過就算,因為一開始我就和程墨說過要剖腹產。
但出了門,我婆婆和我媽一聽我要剖就皺起眉頭:
「哎呀,能順就順呀!順出來的孩子機靈!」
「順產恢復得快,肚子上不留疤,而且那刀要是切到我孫兒了怎麼辦?」
「順吧順吧,條件這麼好,順不了再轉剖就是!」
……
宮縮疼得我冷汗直流,閉嘴不出聲已經是我目前能做的最大忍耐,不然我鐵定和這些迂腐的清朝女人說道一番。
我看向扶著我的程墨:「去床上,我要打無痛。」
「打無痛?」我媽瞪大了眼,「不行!這藥水打進去把我外孫打出問題了怎麼辦?不能打!」
程墨解釋道:「媽,無痛很安全的,打進去就不疼了,孩子好生點。」
我婆婆拉著我的手,滿臉的褶子都是對我的關懷:「芯芯啊,我和你媽那個年代哪有你這生產條件啊?那時候都沒有無痛、沒有剖腹產哩!還不是照樣把你和程墨生得白白胖胖的?」
我媽無比贊同:「親家母說得太對了,女人天生就是會生孩子的!芯芯,你最懂事了,你也是要當媽的人了,多為孩子著想!一點意外都不行啊!」
女人天生就是會生孩子的。
你最懂事了。
你也是要當媽的人了。
我真是聽笑了。
這會兒我也不想和她們說什麼科學生娃的知識了,我就問:
「什麼叫做一點意外都不行?媽,那你知道孕婦生產死亡率是多少嗎?百分之1.49,一百個人裏面就會死一個人。你也是我媽啊,你為什麼願意讓我去承受這風險?甚至為了一個還未謀面的嬰兒,不讓我打無痛?」
「你口口聲聲以母愛綁架我,卻想我去承受生產之痛。這就是你的愛嗎?」
我說到後邊都要疼得沒聲兒了。
但看到我媽一臉不贊同卻找不到話反駁的表情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很可笑。
程墨扶著我去病房,他小聲安慰我:「芯芯,媽年紀大了,她們那個年代的人的觀念就是這樣,她是關心你的,只是不理解你的觀點,你別傷心。」
不理解?
我記不清和我媽已經說過多少次不想生孩子的事情了。
剛開始她不理解,我以為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但現在我明白了,她才不是不懂,她知道我會痛,但她還是想讓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