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車子狂按著喇叭,他置若罔聞,時快時慢,叫我怎麼也甩不掉。
直到小區門口的街道上,我停下,熟練地在包子鋪買晚餐。
我爸才趕忙把車停在路邊,快步跑過來。
「我來,讓我付。」他把我擋在身后,主動去掃碼,「老板,多少錢?」
「兩個豆腐包,三塊錢。」
他一下子愣住了,半天用鼻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的世界里,仿佛沒有三塊錢的東西。
「來,小河,給。」他從老板手里把包子接過來,遞給我,欲言又止了半天,問出一句,「你,不是平時晚上都吃這個的,對吧?」
「不然呢?」我翻了他一眼,發自內心地,對他的沒見識翻了個白眼,然后迫不及待敞開塑料袋,把包子往嘴里塞。
「小河,爸爸帶你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
討好讓他局促。
這位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此刻對我笑得諂媚又真誠:
「爸爸知道一家很貴的宴會廳,平時你們校長都舍不得去的,好不好?還是,你想吃些年輕人喜歡的,和牛?松露?刺身……」
果然沒見識,翻來覆去,都是這些東西。
和姚曼她們也沒什麼區別。
「您給我做飯吧。」
我印象中,自從他發達了,有了自己的公司,已經十年沒下過廚。
哪怕他的手藝,在我殘存的童年記憶中,仍是珍饈美味。
但他尷尬的沉默令我會意。
「開玩笑的。」我把手中熱騰騰的豆腐包遞過去,打斷他,「喏,給你一個,我倆都吃飽了,您就別跟著我了。」
「要不,爸爸給你去買幾條裙子,你喜歡什麼牌子?」
他報了幾個奢侈品牌,想來他和朵朵阿姨是那里的常客,卻根本勾不起我的興趣。
「不用,我不喜歡買衣服。」我假模假樣地笑笑,趕快往家跑。
不跟自然是不可能。
我爸一路硬是把我送回家,打開門,破天荒的,我媽竟然在家。
「今天你怎麼有空接小河,辛苦你了。」
看到來人,她短暫的一怔后,低下頭,客氣而冷漠地去關門,完全沒有留他的意思。
「等等。」我爸抵住門,「出來聊兩句吧。」
我爸使了個眼色,表示是與我有關的事情,我媽才不甘愿地走出去。
我不知道他倆在門口說了什麼,但我媽回來時,臉上很明顯掛著干了的淚痕。
她吸了吸鼻子,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用顫抖的嗓子輕哼著一首歌,轉身回到自己房間,然后關上了門。
可隔著墻,我也明明聽見她咬著枕頭的嗚咽聲,撕心裂肺的,痛苦而自責。
那天半夜,一向不擅長表達情感的我媽,躡手躡腳地進了我的房間。
我在假寐中,感受到輕輕撫摸著我鼻子上的青紫,一遍又一遍小聲重復:
「對不起小河,對不起……」
15
周一一早,我去上學。
剛準備坐下,姚曼先用腳抽走我的椅子。
她理所應當地伸出手:「拿來,數學作業,給我抄抄。」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甚至有一回,她抄得解答題也一模一樣。
為了不被老師懷疑,她干脆撕掉我的作業,讓我在班級門口罰站了一節課。
而另一次,我因為遲到逃過一劫,于是被撕作業的人成了魏雨欣。
但,現在,我不會再順她的意了。
該被校董會和記者看到的事情,都已經一覽無遺,對我來說,姚曼沒有任何價值。
她只是一個可惡而狠毒的施暴者,一個該被懲治和報復的惡人。
「不給。」我頭也不抬地說。
「你說什麼?!你瘋了吧秋河!」
明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姚曼瞪大了眼睛,震怒地想要故技重施,去搶我的帽子,打我的腦袋。
只是,她剛剛揚起手,就被我一把捉住了手腕。
「是你瘋了。姚曼,瘋了這麼久,該瘋夠了。」我盯著她,漠然而勇敢。
「秋河!秋河你,我要讓你滾出這里!」
她像困獸,兇猛但無力。
面對此刻不受任何威脅,保持著冷笑和無力的我,她狼狽至極。
還想繼續進攻時,班主任走了進來。
短短一個周末,錢老師像變了個人,他撣了一眼眼前的鬧劇,然后默不作聲地走上講臺,翻開書:「課代表收作業吧。」
「老師!錢老師!秋河她打人!」姚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不顧紀律地沖到班主任面前,晃著自己微微發紅的胳膊,「錢老師你看,秋河她……」
「拿上課本,去門口站著上課,不要擾亂紀律。」班主任冷冷發聲。
姚曼得意地回頭沖我翻白眼:「聽到了麼秋河,老師讓你……」
「姚曼,我說你出去。」班主任依舊頭也不抬。
昔日的小公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錢老師……」
「快點,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你欺負秋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老師和同學們都看在眼里,你今天一天就在班級門口待著,好好反省吧。」
「我不去,你們誰敢讓我出去罰站,我要和媽說!」說罷,姚曼抹著眼淚跑了出去。
16
小公主一去不回。
但第二天,聽說姚曼的父母來了學校。
卻不復往日氣焰,而是好言求校長不要勸退姚曼。
校長拿出從監控里挑出的片段,展示給姚曼父母。
那些畫面觸目驚心,有她一巴掌一巴掌落在我的頭上,還有一腳一腳踹在魏雨欣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