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顯然,他是真的生氣了。
季瑤「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乖乖跟在他身后。
陸哲去旁邊買水的時候,她還湊過來,在我耳邊偷偷說:
「林遙姐,陸哲脾氣這麼差,你是怎麼忍得了他的啊?」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在我面前,脾氣挺好的。」
是真的很好。
甚至在我們戀愛的這幾個月,他依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分寸和教養。
我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甚至以為他天生就該這樣,沒有任何事情能影響到他的情緒。
可是,季瑤出現了。
我恍然驚覺,他并不是永遠游刃有余。
至少他的小青梅季瑤,一舉一動,都能輕而易舉點燃他的怒火。
接下來的半天,我一直沉默著。
但我性格向來如此,陸哲也沒太在意。
天黑下來后,陸哲接了個電話,回來說:
「老許正好帶女朋友過來玩,問我們要不要晚上聚一下。」
「當然要!」季瑤毫不猶豫地說,「你叫他帶上嫂子,我們去唱歌!」
陸哲像是終于想起了我,轉過頭,低聲解釋:
「老婆,這是許嘉遠,跟我和季瑤一起長大的發小,比我們大兩歲,已經工作了。他正好帶女朋友來 N 市玩,你也一起來吧。」
路燈的光從他頭頂照下來,在那張膚色冷白的臉上暈開一片暖黃。
我微微失神了一瞬,然后說好。
在包廂等了一會兒,許嘉遠到了,季瑤自告奮勇下去接人,卻好半天都不回來。
我喝了瓶啤酒,準備去趟洗手間,結果起身后晃了兩下,跌坐在陸哲腿上。
背景音樂這時正好切到下一首歌,是告五人的《唯一》。
「你真的懂唯一的定義,并不簡單如呼吸。
」
房間里燈光很暗,屏幕閃爍,他眼睛里的情緒不甚清晰,像是平靜的湖泊,又像翻涌的浪潮。
「……林遙。」
他啞著嗓音叫了一聲,然后湊過來吻我。
一下午的不安無措,幾乎要在他溫熱的親吻化為虛無,于是我攀著他衣襟,軟綿綿地叫了一聲:「陸哲。」
聲音在酒精里浸潤過,甜得發膩。
身后傳來一點輕微的動靜,陸哲忽然沉了臉,伸手推開我:「下去吧。」
回過頭,我才看到季瑤站在門口,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她誰也沒看,就只是死死地盯著陸哲。
好像在這個瞬間,房間變成舞臺,只有他們是兩個歷經跌宕起伏的主角,其他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音樂還在放——
「總是在關鍵時刻清楚洞悉,你的不堅定。」
「你不想證明,證明我是你唯一。」
5
許嘉遠和陸哲季瑤住在同一個小區,從小就玩在一起,感情很好。
他的女朋友,似乎也是他們家里人認識的。
幾個人見了面就很暢快地聊起來,話題無非是未來什麼時候進家里的公司,第一輛車要買什麼牌子,新買的手表和首飾,家里又換了房子。
話里的內容很昂貴,但語氣又很習以為常,就好像普通人在談論天氣和明天吃什麼。
對他們來說,這大概的確只是日常。
是一個距離我很遙遠的世界。
我在旁邊默不作聲地聽著,注意到每次陸哲說完話,季瑤接話的口吻都會變得很沖,就好像在生他的氣。
她在氣什麼呢?
我想我知道原因。
可在這一刻,竟然不愿意深想。
幾個人越聊越精神,明顯意猶未盡的樣子,最后陸哲提議:「不如找個清吧喝點東西。
」
季瑤沒應聲,許嘉遠說好,于是幾個人三三兩兩地往外走。
陸哲落在最后,好像終于想起我來:「……林遙。」
我撐著桌面,慢慢站起來,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
「你們去吧,我要回學校了,宿舍樓十二點有門禁。」
他低頭看了一眼表:「已經十一點了。」
我「哦」了一聲:「也來得及。」
陸哲沉默了一下,折返回來,一把摟住我:「遙遙,你不開心嗎?」
其實他是個很敏銳的人,察覺我的情緒變化,也不是件難事。
從前不說,無非是不在意,或者覺得無關緊要。
見我沉默不語,他又湊得更近:「是因為我剛才推開了你,是不是?」
眼睫輕顫,我闔上眼睛,輕輕應了聲是。
「是因為剛才那個姿勢……不太雅觀,在別人面前,影響不好。老許算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哥哥,跟我父母也認識,我不想他對你的第一印象是這樣。」
他說得好誠懇,貼在我耳畔的呼吸溫熱,我的心跳很快,還是忍不住動容。
我信了他的話,但還是沒有和他們一起去清吧。
「我本來就不會喝酒,剛唱歌的時候已經喝了一些了,再繼續下去會醉到神志不清的。」
我認真地看著他,「你們去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陸哲笑了。
他湊過來親了我一下,低聲又曖昧地說:「有的時候,真想看看你醉到神志不清的樣子。」
下樓的時候,季瑤他們已經打到了車,一直在催,于是陸哲只把我送到學校門口。
我沿著學校的梧桐大道慢慢往回走,微涼的夜風里,有零星的落葉打著旋兒落下來。
我伸手去接,再抬頭時,不遠處的前方忽然就多了道身影。
那人穿了件白色的衛衣,淺咖色工裝褲,側身靠在路燈燈柱上,微微仰著臉,頭發柔軟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