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說：「不是生分，就是，對不起……」

萬瑤頓住，問：「你為什麼要道歉？」

小薇輕聲說：「這次太麻煩你了，還驚動了你爸媽。你爸媽會不會指責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萬瑤聳聳肩：「我為能夠幫助你感到高興和慶幸，我父母也很樂意解決這件事。幫助無辜學生，肅清不正之風，這怎麼算是麻煩呢？」

萬瑤摟住小薇，大步往前走：「你是受害者，你不用和任何人道歉。」

小薇釋懷了，和萬瑤手牽手去逛小商品店，我卻久久沒回過神來。

是的，受害者沒有錯，不用和任何人道歉。

可是，受害者需要他人的幫助，他人也在為幫助付出代價。

沒有犯錯的受害者，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幫助嗎？

尤其是，代價慘重的幫助。

我的頭很痛，有東西在腦子里突突地跳，讓我心煩意亂。

8

陳叔叔得知這件事，對小薇有些愧疚，安排熟人多關照小薇。

那位熟人，正是專職負責學校藝考分部的副校長，張羽。

他時不時來小薇的舞房溜達，看小薇跳舞并大加贊賞。

「怪不得你陳叔叔那麼喜歡你，還特意讓我關照你，跳舞跳得真是漂亮！」

小薇很少得到來自長輩的夸獎，當即就臉紅了，認真地道謝。

張羽聽了，笑得越發開懷，微瞇的眼睛盯著小薇。

有時候，他看小薇的眼神，我很熟悉。在圈內的很多飯局上，我和其他年輕藝人都曾被這樣的目光打量過。

但，張羽是陳叔叔托來照顧晚輩的朋友，又是公認的老實本分人。

我安慰自己，這應該是一個中年男人自帶的油膩，不是對小薇的不懷好意。

小薇毫無察覺。在她眼里，張羽是陳叔叔的朋友，是她的老師和長輩。在張羽面前，小薇總是跳得更賣力些。

即使得到了眾口一致的夸獎，小薇也沒有懈怠，課余時間幾乎住在舞房里。

出國的時間越來越近，萬瑤越來越忙，陪伴小薇的時間變少了，不再揣著兩本言情小說等小薇從舞房出來。

但她們仍保持著很好的友誼。

我曾經也有一個這麼好的朋友。

她突然出現，主動認識我，牽著我和其他小孩交朋友。如果沒有她，我大概會被罵作沒爹媽的野種，孤獨地度過童年。

我和我的男朋友也是由余靜牽線認識的。

他叫宿汀，看向我時總是笑眼彎彎，露出兩個深深的小酒窩。

這兩個人是我前半生里所有美好記憶的重要參與者。我曾以為，我們會這樣好一輩子，直到遇見曲芷薇。

余靜和宿汀都很欣賞我，夸贊我聰慧、勇敢、多才多藝。只有這樣的我，才配成為他們的朋友，和他們互幫互助。

可是，曲芷薇懦弱無能、愚蠢笨拙，卻一樣得到了他們的維護，最后害我永遠失去了他們。

屏幕里，萬瑤和小薇言笑晏晏地閑聊，我心中對曲芷薇的恨意再度翻涌起來。

和曲芷薇接觸的那幾年的記憶，在我腦海里反復沉浮。

曲芷薇讓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小薇配擁有這麼好的朋友嗎？

游戲彈出窗口，讓我選擇小薇的回應。

A 是感謝萬瑤的付出，讓萬瑤在國外也別忘了小薇這個好朋友。

B 是嫉妒萬瑤的父母可以送她出國，酸氣和茶香四溢。

C 是……

我有讓小薇失去萬瑤的能力。

我盯著兩個女孩靠在一起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蠢蠢欲動。

9

我對青春的記憶早已模糊，只記得余靜和宿汀對我很好，我跟著媽媽練舞很辛苦，以及曲芷薇害我失去了所有。

選什麼呢？

——我選了 A。

聽完小薇的話，萬瑤的親密度提高了一大截，我淺笑著看兩個女孩依依惜別。

曲芷薇傷害了宿汀和余靜，無法挽回。但我可以讓小薇善待萬瑤。

也許可以別再那麼恨曲芷薇。

這些年，對她的恨意推動著我往前走，也同樣壓得我喘不過氣。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醫生匆匆闖入，嚇得我的手機脫手掉在床上。

「醫生，你怎麼了？」

醫生看我半晌，說：「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來還沒給你擦藥。」

「還沒到時間呢。」

「……今天提前擦。」

我抬起腿擱在支撐架上，感受著醫生掌心的溫度隔著一層手套傳過來。

他的手很溫暖，力道很舒適。藥液慢慢暈開，是魔幻的金色，很快被完全吸收。

醫生似乎瞥了一眼我的手機屏幕，我沒多想，直接打開小薇的屬性界面給他看。

「你看，這是我玩的養成游戲！」

醫生手上的動作頓住，盯著小薇微微晃動的立繪看了半晌。

「她看起來優秀、大方、自信……真好。」Уź

我與有榮焉，興致勃勃地和醫生分享小薇的日常。

醫生耐心地聽著，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微微彎起，像在微笑。

最后，醫生說：「加油，希望你和她都越來越好。」

我說：「看起來你很喜歡她。這個游戲叫《奇跡小薇》，你可以去下載一個玩。」

「我？我不行的。

」

醫生聳了聳肩，語氣一如往常誠懇而俏皮。

「這是屬于你和小薇的奇跡。」

10

我在病房里等待車禍后的康復奇跡，小薇也在游戲里創造高中生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