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熱。
他正要開口繼續說什麼,我包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屏幕顯示是我哥打來的。
我突然冷了下來,下意識摁掉電話。
但下一秒,我哥發來一條微信:「棉棉,我腿好疼,現在在醫院。我好怕,這條腿是不是徹底要廢了。」
8.
我訂了最快返京的航班。
凌晨坐在候機大廳,腦海里不斷回想起酒店里的那一幕。
看到我哥微信時,我手抖到不行,完全慌了,「不好意思,家里有點事,我今晚得先飛回京。」
裴飛拉著我,安撫道,「棉棉,我陪你回去。」
但我說了什麼。
我說,「裴總監,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他叫我「棉棉」,我叫他「裴總監」。
裴飛像是突然沒了力氣,松開了我的手。
我甚至連他臉上的表情都沒看清楚,就著急忙慌地回房收拾行李。
7 年后,我又一次丟下了他。
凌晨 4 點,我趕到了醫院,先去值班護士那里詢問了我哥的情況。
護士說,我哥的腿檢查后并沒有發現復發的癥狀,也沒有發現有什麼新問題。
但因為我哥一直冷靜地喊疼,說要住院,醫生沒辦法,只好給他開了點止痛藥。
我哥騙了我。
那一刻,我沒有生氣,沒有憤怒,只覺得,好累啊。
站在病房門口,我突然好想逃。
但我還是推門走了進去,里面的人并未入睡。
我哥看到我,臉上流露出欣喜,「棉棉,你來啦。」
我站在病床一米開外的地方,疲憊道,「哥,我去問了護士你的情況。」
他眼神閃過一絲不自然,收起了笑容,直直地看過來,「所以呢?」
「所以,為什麼要騙我。」
他竟然笑了,「棉棉,是你先騙的我。
裴飛去你們公司上班了吧?這次去上海出差,也只有你倆吧?」
看著我臉上的震驚,他陰著臉,冷冷說道:「棉棉,你是不是忘了我有你同事的微信。自從上次同學會回來,你就表現有點反常,時不時發呆,頻繁加班。這次你去上海出差,我找你同事隨便一問,便知道了同行人有誰。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你趕了回來,就足夠了。」
他拍了拍腿,似隨意,似強調,「棉棉,你是我的。」
這句話,就像一句魔咒。
那晚過后,我單方面和我哥陷入了冷戰。
而我和裴飛,在公司里遇到,會正常的工作交流。
但對那晚上海的事情,我倆都選擇避而不談。
就好像其實我們并沒有一起去迪士尼。
也沒有那個久違的擁抱。
我們再次回到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關系。
......
周六下午,程程說要來我家拿迪士尼周邊,然后晚上一起去吃火鍋。
她一進屋就嚷熱,說衣服穿厚了。
程程身上總有一種魔力,她就像是一個小太陽,讓身邊的人感到溫暖和熱鬧。
我笑著讓她去我臥室衣柜里,找件清涼 T 恤換上。
她一邊風風火火地往臥室沖,一邊問,「怎麼沒見你哥?」
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整理著給她買的周邊,朝臥室回道,「他有個朋友來了北京,周末不回來了。」
但程程衣服換得有點久,快 10 分鐘了還沒出來。
我有些疑惑地朝臥室走去,推開門,看到了低著頭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程程。
她腳邊躺著我們大學的文化衫,手里捏著一張紙。
那是我的中度抑郁診斷書。
唉,我在心里嘆了口氣,朝她走過去,開玩笑道,「我們程程不去做偵探可惜了,放在衣柜最底下的文化衫都能被你翻出來。
可今天我們吃的這家火鍋,并沒有大學生折扣優惠喔。」
程程抬起頭,滿臉淚痕,就那麼看著我,放聲哭了出來,「棉棉,你什麼時候開始生病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看來今天的火鍋和小酥肉,是吃不上了。
我坐到她旁邊,將她摟進懷里,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等著她慢慢冷靜下來。
懷里的抽泣聲漸漸停息,我盯著程程手里的診斷書,看了好久,然后摸著她的頭,小聲哄道,「程程,我給你講一個我的秘密吧。」
9.
我是一個孤兒,準確來說,是棄嬰。
養父母一家開車從成都去涼山自駕游,在爬某座山時,撿到的我。
可能是因為太餓了,我哭得很厲害,他們隨著哭聲找到了草叢深處的我。
發現我時,我身邊沒有紙條,沒有信物,就那麼被一件破爛的衣服隨意裹著,扔在了草叢里。
他們瞧著我實在是太可憐,再加上那時我哥一直想要一個妹妹,看到我第一眼,就搶著抱了過去。
所以養父母一家決定留下我。
養父找人托關系,將我入了他們家戶口。
就這樣,我有了我的第一個家。
如果不是他們,我可能那個時候就死了。
而這些,是我上小學二年級才知道的。
起因是我和我班里的一個小男孩吵架,小朋友嘛,說話沒輕重。
他應該是從他父母平日的閑話里,得知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所以吵不過我時,氣急之下,罵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是被我爸媽撿回來的。
那時,我不知道真相嘛,當然不能忍受他這樣說我,于是直接沖上去扭打起來。
最后我們雙方,都被叫了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