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遺忘的這八年》第6章

但其實不管現在的結果如何,在一開始,我相信聶烽是有掙扎和約束過自己的心動的。

時間回到六年前,最明顯的證據是他在家里開始偶爾會走神,有天晚上,他的手機震動很久他都沒有接,他就那樣望著震動的手機出神,我從書房出來,有些奇怪,問他:「不接嗎?」

他恍然回神,抬頭看我,然后像是很艱難一樣當著我的面接起來,那邊不知道說什麼,他的語氣很冷淡,只是說:「抱歉,我沒有時間,公事明天再聊。」

掛上電話我問他是誰,他說是顧笑煙發現公司一個技術問題,問他現在能不能過去商量。

我定定的看著他,成年人的心照不宣,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這樣直白的心意我相信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感覺到,但我那個時候其實一直相信聶烽會處理好。

他或許欣賞顧笑煙,或許在欣賞之外會萌生一種「要是我現在是單身就好了」的感慨。

但我知道,這種微薄的欣賞和好感,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我們在一起,實在太久太久。

果然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從背后將我用力的摟在懷里,然后說:「爾槐,公司現在開始慢慢進入正軌了,我們年底結婚吧。」

我說好。

他頓了頓,手臂橫在我的腰間慢慢的收緊,然后聲音低低地說:「我會盡快和她好好談一談的。」

他沒有說「她」是誰,但我們都心知肚明。

我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嘆息:「好。」

16

我不知道聶烽那個時候和顧笑煙是怎麼談一談的。

其實當時我很想問他,你的公司是離了這一個員工就運轉不起來了嗎?

但當時他正在談新一輪的融資,人事的變動可能會導致一些不好的影響,再加上顧笑煙也算項目核心,我想了想,嘴邊的話還是忍了下去。

我一直善解人意,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他的難處,我沒有想到,他帶著團隊去 B 城和投資商談完,回來后整個世界就變了。

那個時候我其實是一塊去的,但是臨出發的時候,聶烽的媽媽突然出了車禍,多處骨頭骨折,最嚴重的是斷了兩根肋骨,需要手術接上。

聶烽單親家庭,他母親重傷在床,術后不能自理,還需要人照顧,護工總不能盡善盡美,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為了讓他安心的去談事情,我留在 A 城照顧他媽媽。

他帶領團隊在 B 城待了兩個星期,我在醫院待了兩個星期,因為怕打擾,加上我在醫院也忙,所以這兩周我們只打過寥寥幾次電話,每次都是匆匆和他說一下他媽媽的情況就掛了。

我是家中獨女,從小也算是被捧在父母掌心里長大的,我一個在自己家小區里都能迷路的人,那段時間在醫院掛號,辦理住院手續,繳費,給聶烽媽媽找住院樓棟找樓層找房號,辦理各種復雜的入院手續,去食堂,打開水,找微波爐,找地方買生活用品。

我還要等在手術室外,做完手術后還要照顧他媽洗漱生理按摩飲食,那個時候窩在椅子上蜷縮一起,盯著他媽媽手術完時不時報警的心電圖不敢閉眼睛。

等他媽媽能下床走動的時候,我因為過度疲勞和低血糖直接暈倒在醫院的走廊里。

等到我吊完葡萄糖醒過來,躺在病床上看到我們共同的朋友在群里發的他們慶功宴的照片。

那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喧囂熱鬧,歌舞升平,他們舉著酒杯大笑著慶祝,照片里的顧笑煙坐在聶烽的身邊,笑的倒在他身上。

聶烽偏頭正注視著她,臉上含笑,也是愉悅的笑意。

他的另一只手虛虛護在她的身后,像是怕她笑的太開心不小心跌倒。

那是一個半環抱的保護姿態。

17

我不知道他們在 B 城的兩個星期發生了什麼。

但愛情萌發的溫床其實不難猜,朝夕相處的并肩奮斗,事業理念上的高度契合,專業知識的相互溝通,加上一起經歷和投資商談判的共患難……

或許是晚上一起加班商量提報方案的時候,或許是每天默契的咖啡,或許是深夜一起吃夜宵那種曖昧的氛圍,又或者是顧笑煙在聊起技術算法時熠熠生輝的自信……

這些無數個瞬間組成聶烽心動的理由,雖然不道德,但古斯塔夫·勒龐很早之前就在他的《烏合之眾》里說過:

「在與理性永恒的沖突中,感情從來就沒有失過手。」

大概是從 B 城回來的第三個星期,有次我去浴室的時候,看見他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對著鏡子一遍一遍的練習:「爾槐,我們分手吧。」

頓了頓,他調整了一下表情,又說:「爾槐,對不起,我喜歡上別人了。」

「爾槐,對不起,我給你股份,我會補償你這些年的青春損失,但我真的喜歡上別人了,我們分手吧。」

「爾槐,我……」

他可能自己也覺得荒謬,一遍一遍的臺詞說下來,最后對著鏡中的自己,他突然一拳狠狠的砸向鏡子中的自己,然后我聽見他低聲的罵:「聶烽,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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