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著頭，忍受著越來越難聽的責罵。

我有錯在先，活該被罵。

情緒低落，烈酒此刻仿佛已經在胃里燒了起來。

過了十幾分鐘，老板總算罵累了，手一甩走了。

我忍著痛出了酒吧，迎面而來的冷風讓我更難受了。

以前笑臉相迎的同事，這會也不敢來觸霉頭，紛紛訕訕打了招呼離開。

只有大頭磨磨蹭蹭留下：「許哥，對不住，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定住：「嫂子來接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回頭，見星星捧著一杯熱奶茶，穿著暖和和毛茸茸的衣服，正站在路燈下。

她眼神純凈堅定，整個人像是剛出爐的面包，只瞧一眼，心口就會熱乎乎滿當當。

我的眼睛亮起來，忍著疼快步上前：「星星，你是來接我的嗎？」

26

我有一肚子的疑問，也有一肚子的委屈。

我恨不得立刻全部告訴她。

我渴望她像以前那樣抱抱我，安慰我。

告訴我，無論我是成功還是失敗，她永遠都會在我身邊。

星星皺起好看的眉，臉上盈盈的笑意也收了：「不是，我就是路過。」

翻翻這時從一旁的小吃店出來，手里還舉著一個大魷魚：「你暫時還不能吃辣，這個我獨享了。」

看到我后，她的臉瞬間垮下來。

「許新，你怎麼陰魂不散啊。」

我也不管她的冷嘲熱諷，只直勾勾盯著星星。

「我今天項目匯報出了岔子，老板讓我以后把項目給大頭。」

我緊緊捂住胃部：「我剛才喝了太多酒，現在感覺……」

話還沒說完，我感覺胃里翻江倒海。

扶著樹就吐了，嘔吐物里有咖啡色和紅色的血塊。

我額上冷汗涔涔，虛弱開口：「看來是胃出血了。」

再一抬頭，發現星星已經退了好幾步，站在我兩米開外的位置。

拿著紙巾捂住口鼻，一臉的嫌棄。

她的表情，像是一把錘子狠狠敲在我心口。

她怎麼會對我有這樣的表情。

翻翻更是直接翻白眼：「晦氣，我這魷魚都下不了口了，咱們走吧。」

星星真的轉身要離開。

我用沙啞的嗓子叫住她：「星星，我今天被老板臭罵了一頓，我現在胃出血了，我得去醫院，你不陪陪我嗎？」

她停下腳步。

我心里升起希冀：她應該還是有點關心我的吧。

她看向我，語氣很平靜：「我之前生病去醫院給你電話，你花了三個小時才來。」

「從你公司到醫院，最多一個小時。中途你去接出了車禍的徐熙了。」

我訥訥：「你說你不嚴重……」

而徐熙當時說自己嚇得半死。

實際上，她只是蹭破了點皮，而星星當時情況挺嚴重的。

事后我也很后悔，反復道歉。

當時星星也接受了，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她輕輕笑了：「一時半會死不了都叫不嚴重。你現在也不會死的，放心吧。」

翻翻對我嗤笑：「去找你的好兄弟徐熙啊，她會照顧你的。」

我痛得視線模糊。

卻無比清晰地感覺到，星星正在一步步遠離我。

像是一縷我永遠也握不住的風。

對著她的殘影，我顫聲問：「星星，你要去哪里？」

她沒有回頭，聲音卻是平靜淡然的：「不知道，但未來的每一步，都與你無關。」

「許新，就此別過，希望再也不見！」

 「你會跟林辰在一起嗎？」

冬日的寒風送來了過往行人的笑聲，卻沒有星星的回答。

番外

我住了一周的院。

徐熙來過幾次，給我從飯店打包了食物，又給我叫了護工。

她一臉傲嬌：「我幫你請的，可是最貴最好的護工，只單獨護理你。」

她坐在床邊陪我一起吃飯。

我沒什麼胃口，于是把碗里的蛋夾給她。

她很嫌棄，又給我夾回來：「我不愛吃蛋，你自己吃。」

我心念一動：「白水蛋呢？」

「最討厭的就是白水蛋，上學那會我媽天天給我煮，我都吃得想吐。」

少年時代的記憶滾滾而來。

我那時以為特別的偏愛，原來不過是她隨口一說，擺脫討厭白水蛋的借口。

可笑。

我記了這麼多年。

出院那天，護工問我要工資。

原來徐熙一分錢都沒給。

回公司復工，項目已經全部由大頭接手。

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已經適應了自己的角色。

老板讓我去做一個擱置了三年的項目。

其實就是變相地逼我辭職。

我的收入一向是工資加上績效。

這種項目，自然沒有績效可言。

收入大大降低了。還完房貸后，一個月的工資便只夠基本的生活開支。

徐熙約我吃飯，說要好好談談。

去的是一家人均五百的西餐廳。

在以前，這都不算什麼。

可現在，我卻忍不住會心疼。

她得知我被換崗收入大減后，臉上的笑容就淡了。

她非但不安慰我，反而一路都在念叨我太面團，說我們老板卸磨殺驢，又說都是莫星星搞的。

要不是她作天作地，我現在肯定是更上一層樓。

又催著我趕緊跳槽。

窗外流光飛逝，落在她的臉上。

印象里，她一直是美艷的。

像是灼灼的玫瑰。

可現在，我看到她下垂的眼角，深深的法令紋，還有下顎的卡粉，已經微微暈開的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