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隨想拒絕的。
他答應了岑念,不會耽誤結婚紀念日。
可蘇唐就這麼含著眼淚看著他,身體單薄,微微發抖。
又是晚上。
他還是心軟了。
22
宋隨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客廳的燈沒有關,在將亮未亮的天色里露出一點暖色。
宋隨加快步伐,想快點回去見到岑念。
他食言了。
可是臥室里并沒有岑念的身影。
書房也沒有,她曾經一個人住的房間也沒有,到處都沒有。
餐桌上的飯菜已經全部冷了,卻沒有被動過一口。
客廳的一角擺著音響的殘骸,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的。
家里只是少了幾件她的衣服,和年年。
岑念生氣了。
宋隨以為她不過是賭氣去旅游了。
沒關系,等她氣消了就好。
等她過幾天回來,再和她道歉,和她說明情況。
可是等了幾天,岑念卻一直沒有回來。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岑念的手機關了機,同事說她三個月前就辭職了,她的媽媽說,有一個月沒有見她了。
「麻煩您轉告她一聲,有時間了把銀行卡拿回去吧,我不用她的錢,她自己收著就好了。」
中年女人的態度禮貌又疏離。
宋隨似乎才從中品出一絲不對勁來。
恐慌卷土重來,甚至比之前更甚,像是短暫退去后又掀起一場巨浪。
宋隨開始查岑念的行蹤,查她這些天的社交,還查了行車記錄儀。
岑念這些天的日子,似乎過得很簡單。
早晨出門在外面逛逛,買菜,中午回來吃飯,下午又帶年年出去玩。
如此日復一日。
只是有時,會開著車去醫院。
宋隨不是傻子。
一系列的行為串聯起來,答案呼之欲出。
他夜晚偶然驚醒時看見她靠在床頭望著窗外,卻無半分睡意。
他抱著她時日漸清瘦的身體;還有餐桌上日漸沉默的氣氛和她緊鎖的眉……
宋隨不信。
因為她什麼都沒和他說。
可他不能不信。
因為她什麼都沒和他說。
宋隨找了她很久,可岑念就像消失了一樣,怎麼也找不到。
一個半月后陌生的電話打到他手上。
告訴他,岑念去世了。
23
岑念死在一座海島上的療養院里。
宋隨趕過去的時候,她的骨灰已經被灑進了海里。
接待他的是岑念的護工,年輕的女人對他的態度冷漠,在岑念居住的房間里,她將三本筆記遞給了他。
「這是岑小姐的日記和一些其他的記錄。」
女人頓了頓,又說,「念念姐本來要我燒掉的,但我覺得,宋先生應該看看。」
臨走時她又看了宋隨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冰冷。
宋隨在房間里靜靜地坐了一下午。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室內都暖洋洋的,可是他坐在這里,卻感到一種像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
一直到半夜。
他翻開了岑念的日記。
那些被他刻意忽視的細節,那些潛藏在暗處的血淚,所有她一個人吞下去的苦痛,絲絲縷縷,織成一張鋒利的網,將他的心臟劃得支離破碎。
24
XX22 年 5 月 17 日
醫生說我確診了胰腺癌。
他看我的眼神帶點兒憐憫。
其實他說的話好多我都沒有聽進去,反正就是,治不好了。
醫生讓我盡早住院治療。
我不想。
我不喜歡醫院,冷冰冰的墻,無處不在的消毒水味,和沉悶的氣氛。
也沒有人陪著我。
我想打電話給阿隨,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怎麼說呢?
難道要告訴他,我快死了?
還是不說了。
可阿隨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說今晚有事,晚點回來。
我忽然就想起來,今天蘇唐要回來了。
阿隨,去接她了嗎?
XX22 年 5 月 18 日
去公司給阿隨送飯。
遇到蘇唐了。
她還和以前一樣好看。
早上給阿隨做的飯,被她吃了。
我很生氣。
可后來我想通了,我給了阿隨的,就是他的了。
他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XX22 年 5 月 21 日
去見媽媽了,她過得很好。
我本來想告訴她的,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媽媽現在已經很幸福了,我不應該打擾她。
回來時碰見了阿隨和蘇唐。
還有一只小狗。
我想養它。
話出口的瞬間我就看見阿隨的臉色變了。
可我就是要養它。
寵物醫院的醫生問我它叫什麼名字。
就叫年年吧。
年年,念念。
XX22 年 5 月 22 日
昨晚睡前,我問阿隨,他說的話還算數嗎?
他說算。
要是我傻一點就好了。
我就不會看出他的躲閃。
阿隨,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銀針。
XX22 年 5 月 25 日
我在朋友圈里刷到阿隨了,他出現在蘇唐發的照片里。
一場青年才俊的飯局,左下角露出他的小半張臉。
她的配文是:有個商界大佬當朋友真好啊。
我也覺得很好,于是給她點了一個贊。
XX22 年 5 月 28 日
年年到家也有幾天了,網上買的狗狗用品到了。
我去驛站看了下,老板把他們都打包在一起了,有點多。
宋隨回來時,我和他說讓他幫忙拿一下年年的快遞。
他說好,然后轉身去了書房。
他會記得的吧。
XX22 年 6 月 1 日
兒童節。
帶年年出去玩了一天。回來時路過驛站,我想了想,還是進去拿了快遞。
驛站的師傅人很好,說他幫我搬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