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拿到那張薄薄的診斷書,我站在醫院的門口,想給宋隨打電話。
聯系人的界面,被我點進去又退出來。
他的電話先跳了出來。
對面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清,喚我名字時卻放柔了些:
「念念,我今天晚上有點事,不回來吃飯了,可能晚上回來也晚,你早點睡。」
所有的話被堵在喉嚨里。
「……好。」
一如既往的簡短,那邊傳來忙音,我卻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
天邊殘陽如血。
2
我和宋隨結婚四年了。
而我喜歡他,有快十年了。
我運氣好,宋隨被家里催得緊,到處相親,正好遇上我,外形條件都還行,就商量著直接把證領了。
宋隨需要一個妻子,我正好合適。
他是個性子很冷的人,不愛說話,情緒不外露,也總沒什麼表情。
我捂了這塊冰兩年,終于等到冰雪為我消融。
我們開始變得像一對正常夫妻,生活在柴米油鹽里,一點點變成我理想中的樣子。
只是現在,這個還沒持續多久的美夢,就要被打破了。
就在今天,醫生說我確診了胰腺癌。
我還知道,今天是他的白月光蘇唐回來的日子。
所以他忙著掛掉我的電話,去見他心心念念的人。
3
我沒有吃飯,在客廳等了他很久。
一直等到夜色漸深,客廳的門開了,我也從昏沉睡意中被驚醒。
宋隨小心地關上了門,腳步也放輕,客廳燈打開的那一瞬間,我們四目相對。
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眉頭微蹙:「怎麼還沒睡?」
「在客廳不小心睡著了。」
我看著他笑,「剛剛聽見聲音就醒了。」
宋隨「嗯」了一聲,面色平靜。
我上前去接過他的外套,檀香混雜著梔子花的香味,直鉆入我的鼻子,令人作嘔。
這是蘇唐最喜歡的花香味。
在我確診絕癥的這一天,我的老公,開車去接了他回國的白月光。
4
我應該要開口問他的,可我只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第二天我仍舊起得早,像往常一樣去給宋隨做早餐。
宋隨有胃病。
嚴重的時候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我就一直陪著他。
醫院的醫生護士都說他找了個好老婆。
宋隨坐在病床上,容色倦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并無波瀾。
病房里只剩我們兩人的時候,他又開口:「找個護工也是一樣的。」
我削水果的動作一滯,本來完整的果皮斷開,他似是察覺,又補上一句:「你也不必這麼辛苦。」
「不一樣。」
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
可人總會覺得,親力親為,會好過假他人之手。
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比別人上心。
「哪里不一樣?」
我看著他笑,沒頭沒腦地給出一個不相關的回答:
「你是我的丈夫。」
他的胃病沒根治,出院后我總想著給他養胃。
宋隨是工作狂,經常忙起來就忘記吃飯。
我早上起來就給他做早餐,有時候得空了,就去他公司給他送飯。
偶爾忙,我就在飯點的時候提醒他。
一晃兩三年,好多事就成了習慣,比如早起。
今天宋隨起得比平日早,我沒來得及給他整領帶,就見他拿著桌上的飯盒急急往外趕。
出門時,他腳步頓了頓,回頭看著站在客廳里的我,面無表情的臉上落了一點暖意,像新雪初霽。
「我出門了,念念。」
「路上小心。」
像之前無數個早晨。
4
中午去給宋隨送飯,也不過是我臨時起意。
我沒和宋隨說,公司前臺的小妹也認識我,打了個招呼就讓我上去了。
我來過宋隨公司很多次。
他也大大方方地把我介紹給所有人,「這位是我夫人。」
這個稱呼帶著點上個世紀的古老氣息,卻又讓人無端聯想起那時候不渝的情意。
我也恍惚以為,我們能夠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可生活總是愛開玩笑的。
先賜你美夢,再把它打碎。
讓你在一地狼藉中,窺見它本來猙獰的面目。
比如現在。
我看見,我的丈夫,正在和他久別重逢的白月光交談。
她手里,拿著的是我給宋隨放早餐的飯盒。
蘇唐好像一直沒變,還是以前大學時的模樣,長發披在肩頭,笑起來時就像無害又狡黠的貓。
「謝謝啦宋總,早餐很好吃。」
「沒事。」宋隨接過飯盒。
蘇唐還想再說什麼,目光卻忽然瞟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我。
她一下子變得驚喜,眼睛彎得像月牙兒:「念念!?好久不見!」
她沖著我快步過來,想抓我的手,卻在發現我手里的飯盒后愣了一下:
「你來給宋隨送飯?……早上的早飯也是你做給他的吧?」
「抱歉呀,我實在是有點低血糖,宋隨就讓我吃了。早知道原來是你給宋隨準備的,我就不吃了。」
蘇唐不好意思地沖著我笑,「不過,我還想夸一句,念念你的手藝真好。」
當然好。
宋隨胃不好,嘴巴也刁。
我的廚藝是為他一點點練出來的。
他知道的。
我也像她一樣笑,只是后背藏起那只手,指甲快要刺進肉里。
那一刻,除了憤怒,我突然覺得好不甘心。
報復的計劃,也在那一刻,一點點清晰起來。
5
宋隨不會出軌。
哪怕我仍舊對蘇唐的出現感到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