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剛下班。
他說他還有五分鐘就到,讓我站在原地等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三菜一湯。
許斯旸很給面子地完成了光盤行動。
飯后他主動請纓洗碗,我便去陽臺打理了一下盆栽和綠植。
全都收拾好之后,我打開投影儀,挑了部老電影。
房間的燈都暗了下來。
他坐在我的右手邊,其實我們沒有靠得很近,可是我卻感覺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氣息。
而明明是我喜歡的電影,可我卻半點都看不進去。
每一次呼吸時腦子里想的好像都是旁邊的這個人。
就在我感覺呼吸越來越緊張的時候,David 的來電打破了所有的曖昧。
我下意識想拿著電話去陽臺,可是太過緊張忘記開燈,剛起身,小腿一下就撞到了茶幾上。
許斯旸立刻扶住我,慌亂之中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也不小心按到了接聽鍵。
David 是個急性子,根本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
「月!我才看到你發的郵件。」
「雖然你說和他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快樂,但我還是勸你要把最后一個療程的藥按時吃完。」
「如果有條件的話,我甚至建議你不定期回來復查。」
我后知后覺的反射弧終于回過神,立刻打斷他的話:
「好的 Daivd,抱歉,我現在有點事,之后再打給你。」
然后迅速掛了電話。
16
許斯旸開了燈,房間里一片明亮。
我還沒想好怎麼解釋這通電話,他就先將我按回在沙發上。
「家里藥在哪?」
我都沒思考,就順手指了指藥箱的位置:「那兒。」
他腿長,三兩步就過去了,然后在他打開藥箱的一瞬間——
我的腦子突然又重新活了一遍。
「等等——」
可沒來得及阻止,許斯旸已經看到了所有。
包括 David 口中最后一個療程的——抗抑郁藥。
許斯旸有個朋友是心理醫生,他對這類藥比我認識得還早。
我坐在沙發上,背脊漸涼,一時間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
而他就那麼背對著我,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才拿著藥箱重新走回來。
半跪在我的面前,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將消腫的藥抹在我的小腿處。
擦完藥,他把藥原樣放了回去,最后才慢慢拿起旁邊那堆藥瓶。
許斯旸始終沒有抬頭。
過了好久,他才開口。
他說:「對不起,回來這麼久,我只顧著自己,都忘了問。」
「你這幾年,是不是也很疼?」
我順著沙發往下滑,直接坐到地毯上,握住他拿著藥瓶的那只手。
我低下頭去尋找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早已泛紅的眼眶。
我捧著他的臉,輕聲說:「許斯旸,我只是生了一點小病,但我已經好了。」
說著又重復了一遍:
「我真的是好了才回來找你的。」
那雙我深愛著的漂亮的眼眸里瞬間盛滿了淚水。
他一合眼,淚從眼角落了下來,滴到我的手背,滾燙滑落。
他不說話,就那麼閉著眼任由淚流。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許斯旸哭。
我一邊慌里慌張地給他擦眼淚,一邊又想著趕緊解釋:
「不嚴重,真的。我也沒遭啥罪,就只是自己調整了一段時間的狀態。」
「醫生說我恢復得特別好,真的。」
「我不是不和你說,我只要見到你就很開心,根本想不起來這事。」
他一把抱住我,將頭埋進我的發間:
「到現在都還不肯告訴我當初為什麼要分手嗎?」
17
許斯旸參加封閉培訓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家里的電話,火急火燎趕了回去。
爸媽的生意投資遭遇滑鐵盧,對家惡意威脅,債主頻繁上門,危機四起。
他們將出國所有的手續都擺在我的面前:
「爸爸媽媽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安排好了,出去留學幾年,照顧好自己,等這次風波過了,爸爸媽媽就去接你回來。」
小時候我就被他們的生意對手綁架過,雖然及時得救,但我還是看了大半年的心理醫生。γz
出國的機票的時間就在下周。
他們是真的害怕和擔心,我懂。
可我不是不想出去,我只是一瞬間想到了許斯旸。
我的復試表現還不錯,加上初試成績的遙遙領先,我真的快要和許斯旸去同一所學校了。
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竟是無奈:「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們也不會這麼著急把你送出去。你和小許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但小許的外公家是從政的,咱們家這堆破事如果真和人家扯上關系,是給人家添了大麻煩,不合適。」
「閨女,聽爸爸的,出去前和他斷了吧。」
可是明明之前我們才說過,畢了業就見父母的。
我太了解許斯旸了,他如果知道了一切,是不會答應分手的。
可我又憑什麼讓人家在國內等著我呢?
我坐在那,不肯點頭,也不搖頭。
然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家里當晚就來了群不速之客。
是上門來要債的。
混亂間我被人從樓梯上推了下來,手腕被狠狠砸到地板上,流了好多血。
第二天從醫院醒來,醫生站在病床前說著一堆專業術語。
我只問了一句:「我的手還可以畫畫嗎?」
他沉默半晌,嘆息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