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還有良心,就好好地過日子。」
說完,我頭也沒回地出門,不知道陸友此時是什麼表情。
到這里,就是我作為陸恭的前半生。
往后,就是我作為徐兵的后半生。
故事到這里才剛剛開始。
……
2007 年的時候,隨便拿一個人的身份證就能在火車站買到票。
我就拿著徐兵的身份證買了票,連夜逃到了外省。
在火車上,我跟閆老大發了個消息。
「老大,我討債的時候沒個輕重,弄死了個人,我得到外地躲一段時間,這個號碼先不用了,您幫忙看看風向,如果沒事兒了,給我留言,我就回來。」
發完這個消息,我就把徐兵的手機關機,塞進包里去。
……
下火車,已經中午,人生地不熟,這邊的人說的方言我聽不懂,也不確定是否在這里常住,所以只在旅館租了個床位,一天八塊的那種,在床位上縮著吃了桶泡面,很不適應。
一直熬到晚上,有些水土不服,總鬧肚子,但一直帶著挎包,總覺得其他床位那些人會偷我東西。
好容易能睡著了,卻一直在做噩夢,我害怕陸友沒把尸體藏好,被警察發現了;我害怕警察正在通緝我,而我自己渾然不知。
每每驚醒,我都想聯系陸友,可我只用徐兵的手機聯系過一次。
那一次,陸友告訴我,他把尸體埋在了老家的墳山上,埋得很深,沒人能發現。
墳山除了我們老家鎮子上的人會去掃墓,就沒別人去了。
要真和陸友說的一樣,那現在應該很安全。
從那之后,不管是陸恭的小靈通還是徐兵的手機,我再都沒用過。
我不敢和家里聯系,不敢和任何人聯系。
陸恭這個身份已經死了,我現在是徐兵。
我在旅館住了一個多月都沒人找我,我想著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了,才敢真的使用徐兵這個身份。
14.
我首先需要在這個城市找一份工作。
徐兵比我大兩歲,身份證上的照片比較正式,長得和我還算接近,用來找工作很容易糊弄過去,很快地就找了一份餐館傳菜的工作,一天六十。
干活兒的第一天我就撐不住,打翻了兩道菜,打飯的盤子連帶菜錢,老板沒讓我賠,但我肯定沒法留在這兒了。
我明白我干不了體力活兒,從小到大一直在讀書,就算去店里幫忙也只是在十幾平方米的店里擦桌子。
我需要找一份適合我的工作。
但徐兵這個身份沒有學歷,我做不了正經的輔導老師,又找不了太體面的工作。
繞了一圈,最后只能去賓館當前臺,包吃住,工資一千三。
當前臺的工作挺清閑的,就是夜班的時候不能睡覺,起初不適應,因為總能看見附近的妓女帶人來開房。
日子長了,和那些「雞頭」混熟了,就適應了。
之后我才知道,我們這家賓館是和「雞頭」談了生意的,她們帶來的客人,房費要分她們一半。
由于這群人帶來的客人很多,住的時間也很短,翻房率還高,賓館到底是穩賺不虧的。
這個工作我一直干到 2008 年,跨年都在店里住。
后來是警察忽然掃黃,抓了很多妓女進去,導致賓館的生意一落千丈,我才被老板以開源節流的理由開除了。
……
那之后,一個「雞頭」給我介紹了一份酒吧酒保的工作。
調酒師負責配酒,我就負責在后面擦杯子,偶爾陪客人聊天。
我穿著酒保的衣服,起初不太會說話,很容易惹客人不高興,時間一長,我干脆就不說話了,只躲在后頭觀察。
大約十天,我發現了一個規律。
來這兒的客人就分兩類。
一類是夜夜笙歌的年輕人,來這里找一夜情。
另一類就是常年坐在吧臺喝悶酒吐苦水的中年人。
我經常聽這些中年人吐露自己的苦水,事情也各不一樣。
什麼老婆出軌了、生意讓人翹了。
來來回回就是那些事兒,只能說我很羨慕他們,他們還有地方可以把自己的經歷說出來,我現在就跟陰溝里的老鼠,有些秘密得一直藏在心里。
這天,有個老哥在生氣。
他說自己的老娘去世了,留下了一套房子要拆遷,能分到六套新房,家里有四個兄弟分房子。
老娘留了一份遺囑給老大,說是老大家里分三套房子,其余兄弟一家一套。
他們三兄弟都很生氣,覺得老娘偏心,但老娘已經仙逝,就沒鬧起來。
我聽完他的話,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湊上去,問那老哥。
「那份遺囑做過公證嗎?」
「什麼意思?」
「就是您母親寫的遺囑當時有沒有兩個及以上的公證人,或者去過政府部門做過證明?」
「政府部門沒去過,公證人就是我大哥和我嫂子。」
聽到這里,我對他說。
「他們是遺囑的利害關系人,這遺囑對他們有利,遺囑在他們手里可以不作數,你們幾個兄弟也可以不認,我建議您重新和您大哥坐下協商,看看這六套房子怎麼分,如果協商得滿意最好,協商的不滿意的話,您也可以和另外兩個兄弟一起去法院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