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生活就只能指望陸友。
我向天祈禱,希望不要再發生任何事情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
2007 年 10 月,我大四,已經準備去律所參加實習工作。
但徐哥又給我打來一通電話。
「你哥在閆老大的場子偷籌碼,我給保下來了,你回來一趟把他領走。」
「什麼?」
「陸友在閆老大開的賭館里偷籌碼,一個籌碼兩千元,他偷了兩百多個,這次還是被發現了,沒被發現不知道還有幾次。」
「這……閆老大是……」
「我們這片的賭館、夜店、棋牌室都是閆老大開的,閆老大就是我們這邊最大的大哥。」
「天……」
「按道上的規矩,陸友要砍手,我這次把他保下來了,現在人在我家里,你回來把他領走吧。」
「謝謝徐哥。」
「弟弟,我真同情你,有這種哥。」
「我選不了出身。」
「我知道,我爹媽當年叫人砍死了,我跟我弟從福利院出來的,咱們都選不了出身。」
……
電話掛斷。
我真的好想把他捆住淹死。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把人拉進地獄!
我的人生為什麼要拿去給他續命!
憑什麼!
……
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我去到徐哥家里。
本來我以為徐哥家里會很大,但其實也就是個普通的老式紅磚房。
此時是下午,街道上鬧哄哄的,到處都能聽見放學的孩子打鬧的聲音。
我去到徐哥家門口,發現門是微微帶上的。
于是我把門拉開,探頭看了眼,隱隱地聽到屋里頭兒有點聲音。
我關門,慢慢地走進去。
「徐哥?」
我試探性地問。
但沒人回我。
我順著那個聲音走進廚房,看見徐哥把陸友壓在身下,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
陸友已經知悉,快要被掐死。
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接下來的所有舉動全是本能。
反正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的手里有一把尖頭菜刀,身上到處都是血。
陸友在地上咳嗽喘氣,徐哥整個人壓在陸友身上,好像死了。
根據現場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我拿刀,捅死了徐兵。
我嚇得把刀丟在地上,滿腦子都在震驚。
「我干的?」
我現在很慌,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陸友從尸體底下爬出來,他滿身的血,先環顧四周,很快地就把衣服脫掉,把手上的血沖掉,然后抓著抹布跑去窗戶邊上把窗簾拉起來。
看上去亂中有序……
11.
我連雞都沒殺過,現在很害怕。
我就縮在角落里,看著陸友在房間里亂竄,一邊亂竄一邊自言自語:「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問陸友:「他剛才為什麼掐你脖子?」
陸友沒理我,繼續翻箱倒柜地找東西。
我站起身,跑到他邊上,一把抓住他,質問:「到底為什麼?」
陸友見我聲音太大,忙捂我嘴。
「小聲點小聲點。」
我瞪著他:「快說!」
「我說我說!」
陸友為難,看著徐哥的尸體,說:「我聽見他們說在場子偷東西要砍手,他剛才接了閆老大的電話,然后就進廚房了,我當時特別害怕,就翻出來一把剪刀,從后面捅他腰,那剪刀不深,捅進去也不致命,他把剪刀拔出來后就把我按在地上掐脖子,然后你就來了,再然后就……」
按陸友的說法,我不知道徐哥進廚房想做什麼。
我只知道我殺人了。
回頭看著那人的尸體,腦子很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陸友卻站出來。
「弟,你跑吧。」
「跑……」
這個人是徐哥,如果有人發現他被殺了,不光警察會查,閆老大也會查。
黑白兩道都會找真兇。
我能跑到哪兒去?
陸友盯著尸體,又看著菜刀,想了半天,最后說:「我們把尸體處理掉,沒人知道是你殺的。」
我不理解,問:「怎麼處理?」
陸友說:「把他用透明膠纏起來,塞進行李箱里,咱們可以把他找地方埋了,不會有人發現的。」
說著,他就跑去房間找工具,弄到一個床單,還有一卷透明膠。
我還在猶豫,陸友已經把床單鋪到徐哥身上,然后把他卷起來,再把整個人弄成蜷縮的樣子,對我喊:「過來纏膠帶。」
「我不敢。」
「你想坐牢嗎!」
我也不想……
我只能拿膠帶,在床單上一層一層地纏,用光了整卷膠帶。
陸友讓我扶著徐哥的尸體,自己跑去拿了一個行李箱。
我能感覺到徐哥的身體在慢慢地變涼、變硬。
我和陸友一起把徐哥裝進了行李箱,然后放在了一邊,陸友繼續去處理血跡。
陸友一邊清理一邊告訴我:「哥在廚房打荷這些年,最懂怎麼處理這些血跡了,我們后廚每天殺魚流的血可比這里多多了。」
他一邊擦汗一邊看向我,對我說:「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從他衣柜里拿幾件衣服,洗個澡。」
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能這麼做。
我拿了他衣柜里最正經的一套衣服,走到浴室里,打開淋浴噴頭。
洗澡水是太陽能的,起初很冷,過會兒才熱起來。
身子洗了熱水澡,很容易就放松了,緊繃的情緒也是……一下就哭出來了。
我殺人了,殺人了!
我在浴室里捂著嘴,痛哭大叫。
但我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只能張著嘴,隱隱地發出一些「吶喊」。
洗澡水沖刷著血水,滾進地漏的漩渦里,就像我的人生一樣渾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