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秒鐘,我已經做好了決策。
說來可笑,我被這個男人折磨了十幾年,可真做出殺了他的決定時,我只用了一秒鐘。
我親愛的父親。
5
速效救心丸的作用?
速效救心丸不能及時吃到,多久會死?
一條條搜索記錄,被植入小雨繼父的電腦,然后再一條條手動刪掉。
我看著父親倒在我面前,我將他的救命稻草撿起,一點一點,耐心地擦干凈指紋。
昔日威嚴的男人,現在只能像一條死狗,躺在地上喘氣,死死地瞪著我。
「抱歉了。」我歪著頭看著他笑,「沒法閹了你。」
然后我拿起父親的手機,給小雨的繼父發了條消息。
我做的這點小努力只能讓警察懷疑上程與剛,但我了解父親背后的家族。
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更何況程與剛只不過是他們眼里的一條走狗。
走狗一旦入獄,人們就會希望它變成替罪羊。
盡早結案,分配利益。
這是所有人的訴求。
本來一切順利,直到我走出書房,看見了小雨躺在一樓的樓梯口。
6
我曾經養過一只小兔。
因為我的懦弱,直接導致了它的死亡。
后來,我又遇到了一只「兔子」。
仿佛是上天庇佑,她連哭起來紅紅的眼睛,都十分像我的小兔。
我發誓,這一次,我會好好保護她。
一開始,我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單純。
弱小者有時會欺凌更弱小者,但有時,弱小者會保護更弱小者,以期望在對方身上找尋那麼一點卑微的「被需要感」。
我就是那個卑劣的后者。
每一次,她仰頭朝我笑,圍繞在我身邊嘰嘰喳喳,被我拯救后閃著星星眼夸我是英雄,都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和幸福。
一瞬的快樂過后,我會陷入無盡的自責。
她拿我當救世主,我卻以此為樂。
我們相依為命,而她渾然不知我的心思。
她不知道我從利用到重視,再到上癮,不知道我全部的糾結和滿足,全是因為她。
她單純得像一面鏡子,照出我丑陋的內心。
我希望她不要單純,不要善良,她卻說一切有我就夠了。
我一面歡喜她對我的依賴,一面隱隱開始不安。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所以在我得知是她推許靈珺下樓后,我的第一反應是高興地笑出聲。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父親捏著我的兔子耳朵的那天。
兔子亮出牙齒,咬開父親的大動脈,然后咬死我,最后奔向自由。
我的兔子,最愛的人是她自己,哪怕所有人死,她也要好好活著。
她成為了我期望中的小兔。
好樣的,我的小兔。
7
紋身針刺進身體大約深度是一毫米,墨水會停留在真皮層中,顏色可以保留非常久。
我不怕疼,也不怕流血。
我只害怕遺忘。
在兔子和天鵝之間,我選擇了天鵝。
她大概是不愿意做兔子的,她也不是兔子,但她永遠在我心上,踮著腳尖,笨拙又美麗地舞蹈。
就像我偷偷翹掉鋼琴課趴在芭蕾舞教室窗戶上看到的一樣。
一只小天鵝,黑色的。
少管所的日子有點難熬。
因為我太想念她。
每晚,從天黑到天明,我想念她。
每天,從天明到天黑,我想念她。
不知道我不在,她有沒有好好聽話,好好睡覺。
唯一的好消息是,替罪羊果然死在了獄里,甚至沒熬過頭一個月。
沒了噩夢,她的余生應當都做好夢吧。
8
三年的時間,眨眼便過。
我從少管所出來后隔著玻璃遠遠見了她一眼,醫生說她的記憶恢復得緩慢。
她捧著杯子低著頭,聲音又細又顫:「我每天都在努力想記起來。」
我將手放在玻璃上,隔著玻璃描繪她的輪廓。
這是個機會,我們可以重新認識的機會。
可我不想以現在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實在太狼狽。
我遠赴國外,選擇了入讀父親的母校。
就在這時,我認識了林亦靜。
談認識其實算不上,她是某位心理學教授的助手。
很多次,我與那位教授長談,她就躲在窗戶外。
她拿到了我的病歷,包括我的過往照片,笑嘻嘻地告訴我我應該叫她一聲學姐。
那一刻,我連這位學姐該埋哪兒都想好了。
我花了這麼多精力,只為了清清白白地出現在她面前。
我絕不允許再有人來破壞。
林亦靜見我不說話,話鋒一轉:「要我不說出去也可以,做我男朋友,怎麼樣?」
「你喜歡我?」
林亦靜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接,臉有些紅了:「你就當是吧,你還沒告訴我,答應不答應?」
「當然不。」
你喜歡我,那應該是我威脅你才對。
「你要是把這個東西散布出去,我會讓你比死還難受。」
沒理會她驚愕的眼神,我轉身離開。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經常有人認為我與她是情侶。
我猜是她的小把戲,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回國后,婚訊傳出,她忽然哭著出現在我眼前:
「許易,你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嗎?」
我還沒回答,她自顧自說了一大堆:「我第一次見到你,不是在教授那兒,而是在酒吧,你救了我,你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下手那麼狠,不是為了什麼正義,是因為你就是那種人,越見血,你越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