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
我質問自己。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你有什麼資格不喜歡呢?
6
與其說跟許易結婚是因為許易喜歡我,倒不如說是他的家人很喜歡我。
雖然我十分懼怕已過世的許叔叔,但在我印象里,他對我總是格外仁慈。
而許阿姨則曾不止一次表示,自己的兒子太冷漠,她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生個女兒。
當年的我非常不解,許易明明有個妹妹。
那個妹妹只比我和許易小一歲,擁有和許易一樣漂亮精致的臉蛋,連那淬著冰的雙眸都和許易如出一轍。
小小年紀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毫不夸張地說,一看就知道是他許易的妹妹。
我曾懷疑這是他們許家祖傳的基因。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妹妹并不是阿姨生的。
而是許叔叔和外面的女人生的。
外面的女人。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而許易對他妹妹極其厭惡的態度,似乎也恰好佐證了這一流言。
「我恨他。」
我問:「恨誰?」
他低著頭不說話,碎發略略遮住眼睛,可我還是看見有淚光,在他眼里隱隱浮現。
少年許易在我心里的形象似乎永遠都是這樣。
堅韌,隱忍,沉默,但也讓人心疼。
我和他肩并肩坐在天臺上,夕陽晚斜里,他曾不止一次長久地凝望著我,眼底寫滿憂愁。
我問他怎麼了,他也只是默然。
我經常摟著他的胳膊碎碎念:「許易,你怎麼總是不開心,你笑起來多好看呀,你要像我一樣,天天開心,知道嗎?」
許易替我將被風吹散的發挽到耳后:「小雨開心,我就開心。
」
后來我和他的合照被我壓在枕下,陪伴了我七年。
褪色的照片里,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我看了又看。
卻一次都沒看透過。
鬧鐘響起,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又做夢了。
并且我又夢到了許易。
說來奇怪,他離開的這七年里,我夢到他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如今他就睡在我枕畔,我卻總是夢見年少時的他。
我起身洗漱,牙刷卻在嘴里叼了許久沒有動。
看著好友申請那一欄,我徹底傻眼。
驗證消息:「林亦靜。」
7
我心急如焚地發了好幾條求助信息給舟舟,都是無人應答。
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七點。
她現在應該還沒起床。
沒人能救我。
出乎我意料的是,林亦靜并不是來挑釁的。
相反,她很有禮貌地跟我打招呼:「你好,我是林亦靜。」
「你好,我叫程拂雨。」我斟酌了一會,才將這句話發出去。
「我知道:)」
她的這個「我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話題冷在此,她也沒有再發來消息。
許易來敲門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洗手間待太久了。
「出來吃早餐了。」許易的聲音藏著不易察覺的擔憂,「小雨,你不舒服嗎?」
我趕緊應了一聲沒有,匆忙洗漱完出洗手間去。
整個早餐時間,我都心不在焉地咬著面條。
許易坐在我對面,一連喊我好幾聲,我才如夢初醒。
「我做的面……」許易挑眉,「有那麼難吃嗎?」
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好吃的,好吃。」
他聞言方才放下心來似的舒展一笑,清冽干凈的模樣,逐漸和我記憶中的少年緩慢重疊。
我看得有些癡。
他是我活了二十多年里見過最好看的人,連電視里那些常常出現的美麗面孔,他亦不輸分毫。
真不怪我惦記這麼多年。
最后我還是沒忍住,送別他時在玄關處踮起腳尖吻他。
卻因為緊張和身高原因,只撞上了他的下頜。
許易無聲地望著我笑,微涼的手指摩挲著我的唇。
直到他笑的這一刻,這七年未見的隔閡仿佛才煙消云散。
我們又重新回到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輕松將我抱起來,讓我坐到了玄關處的柜子上。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我人還沒反應過來。
他的吻便已經席卷我的每一處心海。
……
「哥哥,我真喜歡你。」
許易微垂的睫毛遮蓋住眼底的某種情愫,他的唇角彎成一個稱得上甜蜜的弧度:「哥哥也喜歡你。」
不是「也」啊。
我很想告訴他,你永遠也不會像我喜歡你一樣「也」那麼喜歡我。
不過不重要了。
在他仰頭閉著眼吻我時,我的世界,我的一切,都可以為他顛轉。
他走后,我在手機里發現了她半小時前發來的最后一條消息:
「結婚可以請我嗎?我知道他許多秘密哦。」
8
「她有病吧?她欠收拾是不是?」舟舟看完聊天記錄后,氣得頭頂直冒煙。
哦,我忘了她在燙頭發,本來就有煙。
理發師一臉害怕地按正她的肩膀:「小姑奶奶,別亂動啊!」
舟舟噘了噘嘴,然后又問我:「你什麼打算?」
「如果許易同意她來……我沒理由拒絕。」
畢竟他說過是大學同學,我不好拂他面子。
「沒理由你個頭!」舟舟晃了晃拳頭,「你可是馬上就要進許家門的女人,給我硬氣點好不好?」
她們說得對,我才是許易的老婆,我應該要拿出正牌老婆的款來,去和她斗,去和她爭。
可我辦不到。
我天生就是一個不爭的人,多少年來,媽媽如何打罵,耐心糾正,我都改不了骨子里的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