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殷間所說,季如茵以為自己養的是小鬼,其實根本不是,而是一個危險得多的東西。
「如果你不說出它在哪里,你早晚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季如茵聽我這樣說,慢慢把頭轉向我,怨恨地盯著我,「其實你是怕自己變成這樣吧?我不會告訴你們的。我是它的主人,就算要反噬,你一定死在我前面。」
她怨毒的眼神看得我發怵,殷間隔開我和她,我只聽到季如茵空洞、詭異的笑聲回蕩在玄關。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那麼你也別想好過。」
某些勉強可以回憶起來的片段閃過……答應和陳昭結婚的余杍晴也是這麼想的——「既然我已經這樣了,那我們就都不要好過。」
我在記憶的旋渦中掙扎,頭頂驀然傳來一聲嗤笑。
「你怎麼就一無所有了,這不是腦子還有病嗎?」殷間收了乾坤法劍,攬著我大喇喇地往外走,「為個男人,都快失心瘋了。余杍晴是我女朋友,你覺得她會為了那種貨色甩了我嗎?開什麼玩笑?」
我不動聲色地配合著殷間,雖然看季如茵這樣有點暗爽,但是……
季如茵肯定更加不愿意說地址了。
殷間神色淡淡,「她一個門外漢,難道會自己布置養鬼的場地嗎?」
我驚喜道:「你知道她找了誰?那就一定能知道地址。」
十分鐘后,殷間響指一打,沖我們揚揚手機,「找到了。」
11.
到了地方已經是傍晚,太陽下山,陰氣漸重,鬼魂的怨氣也會加重。
厲瑰拿著羅盤,跟著指針的方向緩緩前進,越往高層,羅盤顫動越厲害。
殷間遲疑了下,重新給我戴上那串手鏈,似乎笑了一下,「沒有那麼多意義,只是保護你而已。
」
殷間掐著三山訣,擲出一枚五帝錢。
五帝錢彈到門板,竟然定定地立住了。
他把我帶到厲瑰身后,低聲囑咐:「暫時沒有暴動,你跟著厲瑰。」
厲瑰讓我放心,拍拍我的手背,從容到拿著一本英語單詞背誦。
我在緊張又不緊張的邊緣反復橫跳。
殷間捏著劍打開了門,里面似乎很平靜,可我卻覺得沉悶陰晦。
淡淡的黑霧漫出來,聽聲音中殷間似乎砍碎了什麼東西,厲瑰告訴我那應該是裝著所謂的「小鬼」的木雕。
「空的!」殷間震驚。
厲瑰緊握住我的手,似乎在思考為什麼,我剛要張口問,厲瑰突然捂住我的嘴,「姐姐,別說話。」
已經遲了,一個「我」字剛說出口一半,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猛地在黑暗中睜開,一團黑色的鬼影「嘶嘶」地吼叫而來。
厲瑰抬手一擋,手里的詞典在碰到黑影的瞬間化作膿水。
她拉著我往房間跑,一直彌漫在走廊的黑霧忽而幻化出一只鬼手,箭矢般飛速朝我抓過來,我下意識抬手,手腕的紅繩紅光大漲,將它彈回地面,流出腥臭的血水。
殷間聞聲而來,握住我發抖的手,將我護在身后,突如其來的安全感瞬間將我包圍。
從第一個房間開始,殷間挨個踹開每間房門,不消五秒鐘,幾個房間的門全被踹開。
還是這套房子,但一股股暗紅的血流從一個房間蜿蜒而出,形成一條血河,汩汩地往走廊流去。
厲瑰半蹲,蘸了滴血一聞,「是人的血。」
殷間立刻明白,「怪不得死者全身血液流空,但電梯里狀況卻沒那麼慘烈。
」
我回想他們給我看的現場照片,這叫……不慘烈?
殷間從包里掏出五個飛鏢模樣的東西,低聲念出一串咒語,向房間深處一揚,一聲凄厲的怪叫頓時傳來。
「余……余杍晴。」鬼影突然壓著嗓子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周身一涼,血液都凝住了。
這個聲音……很像季如茵。
厲瑰偷偷戳了下我的腿,「姐姐,說句話。」
我不明白,「說什麼?」
話音未落,那團鬼影又化成實體,目眥欲裂地朝我撲過來。
殷間舉劍刺穿了鬼影。劍氣掀起的風聲撩過耳邊,令人作嘔的肉塊砸在了我臉上,我彎下腰,沒忍住,吐了。
殷間掐訣起劍,揮劍又是一劈,紅光閃過后,黑影化作無數飛濺的血塊蹦出。
殷間回到我身旁,「沒事,結束了。」
「損失:一本詞典。」厲瑰劃開手機,按著計算機,「收入:暫無,但可以向季如茵索要房間的驅邪費,大概收這個數。」
我安心地閉上眼睛,總算是結束了。
我在顛簸中慢慢清醒。
長長的燈影下,殷間背著我前行,厲瑰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對著手機軟件背單詞。
腿軟好了不少,我下來走了幾步,沒那麼想吐了,「怎麼不打車?」
「你覺得,誰會載我們?」
我低頭一看,滿身是血的殷間背著滿身是血的我。
只有厲瑰,精致得體,毫無不妥。
「出于人道主義,我才陪你們一程。」
殷間拆穿,「要不是我把你從出租車上揪下來,你都到家了!」
「原來你也知道你對不起我。」
殷間氣得捂著胸口碰瓷。
不知道他從哪兒掏出張手帕,將我的臉擦干凈,趁厲瑰不注意,全抹到了她臉上。
那天,我們走到累了,坐在馬路牙子上看太陽漸漸升起。日出的瞬間,留下了一張三人都沒有個人樣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