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寫憶會活,不準火化。」
邢煜冷著臉,抬頭凝視著面前的三個人。
眸底的深邃看得三人都是一愣。
林思雨緩了緩神,擠出一抹嬌柔的笑,走上前來晃了晃邢煜的衣袖。
「邢煜,我昨天病得好危險,你都沒來看過我,是……為了寫憶的事情生我氣了嗎?」
「寫憶的事情我也很痛心,我根本不知道爸媽怎麼會……」
「她知道。」
我緩緩開了口:
「我死的那天,她就在河岸上,看著我給自己的腳綁了石塊,看著我跳下去的。」
「不,準確地說,是她逼我跳下去的。」
我死死地盯著林思雨,并沒有發現,我媽驟然看向了我這個方向,眼神逐漸驚恐。
「你不知道?」
邢煜也笑了,像是頭一次認清林思雨似的,凝視著她那張與我七八分相似的臉。
而后,自嘲般地笑了。
「思雨,你從小便跟醫院為伴,所以我跟你的爸媽總會下意識地以為,你是單純的、純凈的姑娘。」
「可是現在看來——」
「你撒起謊來,真是一點不眨眼啊,難怪這些年,靠著心臟病這個便利符,你把我們放在掌心里玩得團團轉。」
19.
林思雨的臉色變了,笑容干干的,眼中閃過一絲心虛。
但再抬眼時,又擺上了那副楚楚可憐的病美人模樣。
「阿煜,你胡說什麼呢?你們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
「是嗎?」
邢煜冷笑一聲,猛地將身側的一沓資料摔在茶幾上!
那是幾張彩色打印的監控,清清楚楚地記錄著她坐在我阿奶床邊,哭哭啼啼的樣子。
也記錄著我阿奶被推出去搶救,她冷笑不已的樣子。
更記錄著,她面對我的歇斯底里,一臉嘲諷的樣子。
跟她如今這嬌弱柔善病美人的形象,著實差別很大,我爸我媽兩個人全都看呆了。
尤其是我媽,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思雨:
「思雨,你認識王文翠?你去找她做什麼?」
「我……」林思雨張了張嘴,眼淚先掉了下來,「是,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撫養寫憶長大的人!」
「我去找她,只是害怕寫憶會賴在阿煜身邊不走,繼續搶我的婚姻。」
「我想讓她勸勸寫憶,不要再勾引自己的姐夫,做自己姐姐的小三。」
「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病,更沒想到……」
沒想到阿奶會就這樣搶救無效,死在手術臺上。
我的拳頭死死攥緊,心中的恨意讓我簡直恨不能撕了林思雨。
阿奶真的好愛我的。
她哪里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呢?
她最不愿的就是拖累我了啊。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天氣很陰,醫院走廊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每呼吸一下,心中的水分都被帶走,變成刀子,劃在我的每根毛細血管里。
醫生和護士都在殘忍地告訴我——
阿奶走了。
永遠不在了。
我瘋了一樣地想要找林思雨償命。
可是呢,我的姐姐高傲地、不屑地看著我。
對我說:
「林寫憶,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償命?我這條命,你都還欠著我呢!」
「只要我的心臟病存在一天,媽媽就永遠會心疼我,會厭惡你,邢煜睡你上癮又如何?有我在,你永遠是小三。」
「其實十年前那天,我是故意那樣哭訴的,因為我看到了你跟邢煜在花園里玩,他給了你糖,還沖你笑。」
「他都沒有對我笑過,他永遠都只是在說,你早點好就好了。憑什麼?憑什麼你林寫憶可以,我不行!」
所以,她利用自己的優勢,用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父母把我驅趕出門。
讓我從邢煜的世界里,消失不見。
「林寫憶,只要有我在一天,這個世界就沒有人會真心愛你。」
是啊。
阿奶走了。
怎麼還會有人真心愛我呢?
「林寫憶你可真可憐,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老太婆,居然能值得你這麼拼命。」
「與其想著跟我同歸于盡,你倒不如趕緊去死,省得她在黃泉路上一個人走得孤獨!」
20.
監控錄像里,林思雨的字字句句,清晰回放。
我媽捂住嘴巴,眼淚劈里啪啦地掉,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她最愛的女兒嘴里說出來的。
「你、你逼死了寫憶?思雨,她是你妹妹啊,再怎麼恨,讓她還你就是,你怎麼能……」
這是什麼話?
我媽是覺得不管怎麼折騰,只要留我一命,就不算泯滅親情?她就還是個合格的好媽媽?
天爺,她還不如像林思雨那樣逼死我吧?
「她寧可認那個王文翠當親人,都不把你當媽媽了,媽,你清醒點吧!」
林思雨見狀,也不再演戲了,眼中盛著對我清晰的恨意,看向我媽。
因為憤怒與怨恨而扭曲的臉,著實丑得很。
「媽,你跟我都一樣,都是被林寫憶拖累的可憐鬼!她死了多好啊,死了世界都清靜了!」
「林寫憶她還感謝我點醒她去死呢!」
林思雨這話,說得的確沒錯。
她那句話,的確點醒了當時萬念俱灰的我。
我已經顧不上給阿奶收尸了。
人都死了,尸體在哪兒,重要嗎?
我只想趕緊去陪阿奶,她最喜歡我了,黃泉路上可不能讓她一個人走啊。
所以,我沖出了醫院,義無反顧地跳下了河。
而林思雨,一直跟在我身后,眼睜睜看著我沉下去,冷漠得沒有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