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大半夜想吃螃蟹,我得立馬做了,親手拆好給她送去。
晚一分鐘,就得在病房門口等一個小時,然后看著他親手丟掉我一點點剝出來的蟹肉。
因為我姐啊,根本就不能吃涼性的食物。
這……怎麼能算是家呢?
邢煜應該是記起來了。
所以,他怔住了,表情有些復雜凝重。
但最后,還是冷著聲音,固執地說道:「她不是林寫憶,不能收尸。」
13.
女警深吸了幾口氣,到底還是沒有繃住神情。
沉了聲音,憤怒地把手里的資料往桌面一砸。
紙張散落,不少掉在了地上。
「人都死了!就不能讓她入土為安嗎?」
「林寫憶生前遭了那麼多的罪,死了就不能安寧會嗎?你是有多恨她?!」
恨這個詞。
用得其實不是很準確。
邢煜談不上恨我,只是厭惡我、看不起我而已。
其實我跟邢煜十歲之前也是一起玩的,那時候的他對我很好。
是個很溫柔很關心我的大哥哥,經常在看完我姐之后,陪我一起玩。
只是恰好那年,我姐的病嚴重到了最高峰。
她一看見我就哭,哭她的健康被我奪走。
哭我害得她遭這樣痛不欲生的罪。
哭我憑什麼過得這麼快樂,這麼無憂無慮,憑什麼能跟她的邢煜哥哥一起玩。
哭得我媽心碎不已,看我的眼神變得厭惡無比。
當晚回家就摔了我的飯碗,說我沒心沒肺,姐姐病成這樣,怎麼還吃得下東西。
就在我媽氣得幾乎想打我的時候,我爸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反正家里房產多,思雨不想見她,不想讓她跟邢煜來往,那就讓她出去住吧。
」
「什麼時候思雨不遭罪了,什麼時候再接回來就是了。」
就這樣,十歲那年,我搬出了林家。
再沒見過邢煜。
三年前再見面,我成了我姐的床替,他成了我的金主。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沉悶的陰雨天。
我站在邢煜家的客廳,滿腔激動在聽到他見我的第一句話后,盡數冰凍。
「林寫憶,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愛搶別人東西啊。」
那一瞬間,我恍若看到了我的父母。
我清楚地認識到,我在邢煜這里,永遠也是一個罪人了。
是一個得用一生償還我姐的罪人。
「王文翠?」
我爸突然皺眉,彎腰撿起了一張紙。
那是我的銀行流水。
大部分的交易,都是匯錢給同一個人。
我爸回憶了半天,想起了什麼似的。
「那個之前在我們家偷東西被開除的保姆?寫憶憑什麼要給她打錢?」
「嗤。」
女警發出一聲極快極輕的冷笑。
而后斂了笑意,盯著我爸鄭重其事地說道:
「憑她是這些年,唯一對林寫憶好的人。」
「憑她靠著撿破爛、打零工,補貼林寫憶八年,讓她不至于餓死凍死。」
此話說完,整間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姐像是第一次聽說似的,驚訝地捂住了嘴巴:「怎麼會……」
14.
「是啊,怎麼會呢?富豪林家的二小姐,居然差點餓死街頭。」
女警又再次陰陽怪氣地聳了聳肩。
我姐被她拆了兩次臺,終于掛不住臉了。
抬頭看向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的邢煜,轉頭,眼中含著淚,看著爸媽,嬌柔地捂住了心臟。
「爸,媽,寫憶這些年居然過的是這種生活嗎?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呢?」
我差點都要笑出聲了。
這話說的,他們從沒關心過我,又怎麼可能會知道,管家根本沒有按照他們的意思,每月定期給我打生活費。
爹媽都不疼的孩子,別人更不會疼。
管家打給我的錢交了學雜費,每月只剩下 60 塊錢。
剛好,一天兩個饅頭,配著買五送一的烏江榨菜。
但凡買個鉛筆橡皮等額外花銷,我就得餓幾天肚子。
就在我那天差點餓暈在路上的時候,好運地撞見了小時候就照顧我,卻因為太老實被排擠陷害,被趕走的阿奶。
她發現了我,收留了我,養育了我。
給了我家的溫暖和一個可以哭鬧撒嬌的懷抱。
可我……到底是沒能護住她。
「三年前,王文翠確診胃癌,重病入院,一直是林寫憶在支付她高昂的醫療費用。」
「而非常巧合的是,在林寫憶支付了手術費用的那天早上,王文翠女士搶救無效,死在了手術臺上。」
「在她死后半小時,林寫憶也投湖自殺。」
說完,女警抬頭,看向了我姐和我爸媽。
「你們,知道哪怕一點點嗎?」
面對女警的疑問,我媽連連搖頭,語氣帶著不肯認錯的理直氣壯。
「那、那她沒錢為什麼不說啊?這些年我們又不是沒接她回來團聚過,她……」
說著說著,她自己說不下去了,神色閃過一絲懊悔。
因為她顯然是想起來,我跟他們說過好多次的,說管家給我的錢不夠,讓他們查查。
可他們怎麼回我的呢?
「你姐在醫院受苦受罪,你倒是好意思花錢!為了要錢真是謊話張口就來!」
「你臉皮怎麼能這麼厚啊?你哪來的臉過這麼好的日子?」
而他們最近一次注意到我沒錢,主動給我打錢。
居然是因為我答應了做我姐的替身,不想讓我太寒酸,惹得邢煜不悅。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