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驍就笑:「是啊,讓余晨抱你去醫務室唄。」
我抬腳踹他。
余晨也聽見了,意外地看了一眼許驍。
然后他沖我伸出手,「走嗎?」
許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像是能吃了我。
還好體委從看臺上沖了下來,既沒顧許驍和余晨的對視,也沒顧我的抗議,一把撈起了我。
「給你備了脈動,等會兒多喝幾口!」
我幾乎是被他夾在了手臂底下,被拖走的。
這樣也好,可以不用理會許驍的言外之意,和余晨懸在空中的那只手。
再不久我們學生會就換屆了。
學生會主席的候選人是老師們挑的,文理各一個,就是我和余晨。
怎麼說呢,我喜歡人的方式好像跟很多女孩子不一樣。
不管我們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希望他記憶里的我是耀眼的,光芒璀璨的。
又或者什麼都不用,哪怕搶走他的榮譽他的成績,能讓他記住我就好了。
所以部長團投票結果沒出來的時候,我還挺忐忑的。
我真的好想贏。
都有點兒病態了。
部長團七個人,投我的四個,投余晨的三個。
我特得意,在自行車后座上晃著腿,假惺惺地跟余晨說:「哎呀不好意思呢,比你多了一票。」
他輕輕笑了一聲,說:「那一票我投的。」
我因為太震驚,直接攥住了他的衣服,「你說什麼?」
他剎車,轉頭看我,笑:「你不是很想做主席嗎?」
想,可是,也是為你才想的啊。
那天是周五,夕陽將落未落,淡紅的霞光照在他側臉。
身邊有車呼嘯而過,也有炸雞和冰淇淋的香味。
我忽然不知道說什麼,臉被太陽照得很燙。
「謝謝你啊。」我說。
「小事。」他繼續騎車,校服被風鼓成一葉帆。
在陽光底下,他的腦袋看上去毛茸茸的。
手感很好的樣子。
我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頭發,然后迅速收了回來。
我做賊一樣四下看看,剛好被一個吃甜筒的小奶娃捉住。
她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的臉忽然更燙了。
9
步入高三后,時間走得好快,日子好像千篇一律、乏善可陳。
無非是埋頭學習,題冊壘成了山,筆芯三天就能寫完一支。
偶爾透過窗子看一眼晚霞,我會想,那天夕陽下的少女心事,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們高三了,住校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力得過分。
我跟余晨的聯系也變少,他在一樓,我在四樓,不回家的時候,打個照面都難。
但就是這樣緊鑼密鼓的日子里,回憶順每一個縫隙涌入,叫我琢磨,叫我輾轉反側。
他曾在我痛得快抽過去的時候給我捎一盒布洛芬,曾在雨天拿走我手里的傘說哥罩你,他曾問我第一志愿準備填什麼。
這些是什麼?
是愛的證明嗎?
時光里總有些閃著亮的、甜滋滋的東西,就好像帶甜味的玻璃渣,你捧著它,覺得太璀璨太晶瑩,但你握緊了,就會被扎得出血。
被數學題淹沒的日子里,早五晚十一的日子里,那些綺念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淹沒了我聚精會神之外的每一寸注意力。
我得了余晨過敏癥。
跑操的時候,打飯的時候,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去辦公室交作業的時候,我總能第一時間捕捉到他。
哪怕只是一個后腦勺,只是一個不算清楚的背影,又或者,是老師偶然提到的一句「今年余晨能拿國一吧」。
我的排名開始往下掉。
我覺得這樣不行。
我給自己寫了點東西,我寫,丁沁啊,你今年十八,再過三個月就要高考了,就要走向自由了。到大學以后,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追求什麼就追求什麼,但是現在不行。不管是余晨,還是愛情本身,都不可以成為你的絆腳石。
我寫完了,通體舒泰。
我買了一個帶鎖的筆記本,又買了個帶鎖的小箱子,把信放在筆記本里,把筆記本放在箱子里,又把箱子放在了書架的頂層落灰。
我,鄭重地收殮了不合時宜的暗戀。
信息聯賽的成績出來了,余晨不負眾望地拿了國一。
國一是什麼概念呢,清華降四十分錄取的意思。
按余晨的水平,清華的專業基本可以隨便挑了。
我爸非要請我們吃飯,硬生生把我從題山題海里拖了出來。
等我收拾完書包去門口的時候,余晨已經在了。
他一見我先笑了:「這才兩個禮拜沒見,你怎麼這麼憔悴啊?」
我見到他其實還蠻開心的,但嘴巴就陰陽怪氣:「跟清華學霸沒法比,只能努努力勉強考個重本這樣子了。」
「你勉強考重本,那我們年級文科人均二本了。」他替我拎書包,鉆進后座。
我坐在副駕駛打瞌睡,等我醒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飯店外面了。
是我喜歡的川菜館。
我爸說:「那你肯定去清華吧。」
余晨說:「能考上的話,肯定去。」
我爸又問我:「沁沁呢?」
我沒好氣道:「我考哈爾濱佛學院。
」
余晨笑出一對梨渦。
阿姨說:「你少問,孩子自己心里有數,是不是沁沁?」
我不拂她面子,說是是是,阿姨你說得對。
我爸就閉麥了,不停讓我吃菜喝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