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冰冰:「看什麼看?」
他嘟噥:「大早上的火氣這麼大啊?」
我惡狠狠地說:「看見你就來氣!」
他嚇一跳,頭頂一簇呆毛似乎都立了起來。
我不管他,自顧自地回房間。
……房間里沒水喝。
渴死我算了!
我奶奶不止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對余晨好的。
她知道阿姨照顧我爸很辛苦,但又拉不下臉來直接對阿姨好,就通過喊余晨吃飯的方式表達她的態度。
我奶奶做飯真的太好吃了,可惜她老人家近幾年身體不太好,手有時候不聽使喚,會抖。
我咬一口豬蹄,立刻起身喝水。
奶奶搓一搓圍裙,說:「是不是鹽放多了?哎,人老了,炒菜都沒定數了。」
我連忙說:「不咸,我就是過來的時候沒喝水,口渴了。」
余晨把剩下倆豬蹄夾到自己碗里,說:「不咸,很好吃。」
奶奶笑得很開心。
我悄悄瞥他一眼。
余晨不僅是個好孫子,還是個好哥哥。
其實豬蹄很咸的,不過他夾走了,我就不用忍痛吃了。
我們倆下樓之后,我回頭看,果然看見奶奶在陽臺的窗戶里,正目送我們。
高層建筑里,碩大的窗戶里,只有一個小小的她。
我用力揮手,又蹦又跳,她笑得瞇起了眼睛。
「快去吧!路上小心。」她喊。
我們拐了個彎,徹底看不見陽臺了。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回房間,還是繼續站在那里看已經走了的我們。
我忽然有點沮喪,覺得時光走得太快,也嘆息衰老與孤獨會是每個人逃不掉的宿命。
我頻頻回頭,余晨就停下腳步等我。
我沒注意,往前走的時候撞到了他。
我立刻彈開,「對不起啊對不起。
」
他忽然伸手揉了一把我發頂。
我感覺被揉亂的不僅是我的發絲,還有心里那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揪緊了書包垂下來的帶子,忽然說不出話。
沒過多久,就是余晨生日,我爸送了他一輛山地自行車。
買車的時候我也去了,我爸問我生日的時候要不要也給我買一輛。
我說:「您女兒懶成什麼樣了您心里沒數嗎?」
這時候余晨問店員:「能在后面裝個座兒嗎?」
我詫異看他。
我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我下意識蜷起了手指。
明明我和余晨之間什麼都沒有,我卻莫名感到心虛。
在我略顯緊張的目光的注視下,我爸恍然大悟似的,說:「好主意啊,那我徹底不用接送你們了。」
我手指慢慢放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是啊你就天天在家喝粥養胃吧。」
結完賬,我們往停車場走。
我貌似開玩笑地說:「你就不怕我和余晨早戀啊?」
我爸覺得這句話特好笑似的,笑聲驚動了停車場的聲控燈。
「你們倆是兄妹啊,」他說,「是吧余晨。」
余晨「嗯」了一聲。
昏暗的燈光里,我抬頭看他,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們是兄妹啊,余晨。
可是,我們只能是兄妹嗎?
余晨開始載我上下學。
沒有偶像劇里那種,少女抱著少年的腰,潔白的裙擺被風吹起一個弧度的那種畫面。
第一我不可能抱余晨,第二我只能穿校服校褲。
此外,為了避嫌,我在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會跳下車,跟他分開去學校。
我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余晨問我:「你累不累啊?」
我嘴硬:「不累。
」
他搖搖頭,往前騎了。
我看著他的被風鼓起的校服,許久都沒挪步。
你心里沒鬼,當然可以大搖大擺。
但我心里有鬼,你又知道什麼。
8
秋季運動會的時候,我報了三千米。
是被迫的。
因為班里女生少,體委強制每人報一個項目,而那時我去辦公室交作業了,回來的時候只剩一個三千米可以報名。
我問體委,是想我死在跑道上嗎?
體委都快哭了,那麼高大粗壯的一個漢子,小心翼翼站在我面前,說:「丁沁啊真對不住,要麼下學期我幫你打開水。」
哎,忽然就兇不起來了。
我跑三千,基本就是奔著倒一去的。
但實際上真跑了之后,你不會滿足于跑在最后一名的。
畢竟看臺上,那麼多人喊你名字不是。
畢竟同一片區域里,你暗戀的那個男孩子正在跳高不是。
我提了點力氣,連超了三個人。
體委帶著那一幫姐們兒瘋了一樣開始高呼我名字。
比喊親媽還親切哪。
我想說別喊了,再喊我也沒力氣了。
到第七圈還是第八圈的時候,我已經目光渙散了,氣若游絲地問在終點線記圈數的人,「我第幾圈了啊?」
他同情地看我:「第五圈。」
救命啊。
然后我的腳步徹底慢了下來。
有人在內圈,跑在我旁邊,「丁沁,還行嗎?」
我一看,許驍。
「暫時還不會死。」我答。
他笑了起來,說:「慢慢來,哥陪你散步啊。」
我快被他逗笑了,腳步加快了點。
總算到終點了,胸口火燒火燎地疼,我直接癱在了地上,誰喊也沒用。
許驍要背我起來,我一把打開他的手。
他看了我一會兒,目光幽深,轉身就走,過了兩分鐘他又回來了,扯著余晨。
余晨好像才知道我在跑三千似的,蹲下來詫異地說:「你沒事吧?要不要帶你去醫務室?」